方文君不气不恼,只含笑打量扶余尧一下,眼波又悠悠地在黑齿常之、沙吒相如和元鼎身上荡过一圈。说来奇怪,被她这么一看,扶余尧觉得自己那莫名其妙的火气消了不少,竟有点后悔刚才的口无遮拦。黑齿常之觉得自己太强人所难,让人家老板娘难做了;沙吒相如更是替方文君鸣不平,扶余尧这丫头太过分了!
“非也非也,元某也是做生意,同文君姑娘一样也是要挑人的。我的货为何不卖给新罗人和高句丽人?因为百济有我的朋友,我的货,自然要对朋友负责。不然,岂不既伤了朋友情分,又失了的长久买卖?”元鼎现身说法,替文君解围。
沙吒相如不甘被元鼎抢先,也当起了便宜大哥,道:“妹子,当哥哥的要说你了,姑娘家的咋能这样说话,自己不懂打扮还不许别人置妆了?我看文君姑娘的买卖非但不俗,还有颇有古君子之风,雅量得很呢!“
“你们!“扶余尧刚消下去的邪火又熊熊燃烧起来,憋得小脸通红,咬牙道,”见色忘友,没一个好东西!”
方文君见气氛尴尬,连忙打圆场道:“沙小姐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哪是我等小女子能比的?黑将军赤子心肠,文君也不能冷落了。少陪一会,今番定不让黑将军空手而归。”说罢起身出去,鬓边一串珍珠流苏不经意轻拂过元鼎面颊,温凉圆润;肩上的披帛轻柔如烟雾,缠绕在手臂间长可及地,益发显得身姿婀娜。
沙吒相如目送那美丽的背影离去,竟生出仙踪缈然的错觉。四十多年后,改名沙吒忠义的他在兵败身死前,眼前浮现出的,依旧是那道美丽的倩影。
元鼎则愣了一下,他注意到,文君的披帛上,绣着一枝独特的白梅。
包间里随即有些冷场,各人明显寂寥下来,扶余尧看着有人神思不属的样子,讥诮道:“还会回来呐,用得着跟丢了魂似的?”
沙吒相如翻翻白眼,这丫头今天怎么老针对我?以前不这样啊,难道突然对俺有意了?却见扶余尧时不时飞快地瞟一眼元鼎,又飞快地转开眼神。喔呵呵呵呵,原来如此,难怪难怪。
众人有点尴尬地你一杯我一杯喝了一阵,所幸不久方文君便转回包间,从身后侍女手中取来托盘,对黑齿常之道:“今日未能得见府上女眷,无从因人备货,只好捡些本打算自用,又不会出错的来救急;倘若合意,诚邀宝眷去‘国色天香’小坐,多选些中意的回去;倘若不合意,也请光临,敝店当竭尽所能为宝眷量身打造新妆,包管宾至如归。”
黑齿常之不好意思地笑道:“文君姑娘有心了,某先行谢过。以姑娘的眼光品位,即便未见真人,也定能让她们欢喜。”
众人一边附和,一边腹诽:这黑齿常之怎得也这般会说话了?
方文君先打开一个锦盒,内置绢花若干,造型别致生动,色泽光鲜可爱。“这是供给大唐后宫的绢花,都是大唐巧匠以玉为骨金丝作筋,使上好的蜀锦制成,一个工匠一日只得一两朵。这一套十二朵,正好是一年十二月令花,正月兰蕙二月桃,三月海棠四牡丹……黑将军您是要挑几朵回去还是要月月花开?”素手纤纤十指丹蔻,轻抚过花朵,明艳耀目。
黑齿常之不由脱口而出:“自然是要月月花开好。”
方文君微微一笑:“一两金一朵。”
众人一算,这一盒便是十二两黄金,一户百济平民一生都赚不到这一大笔钱,果然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