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沥沥下了一整夜,清晨的寒风更是刺骨,北面的长廊站着一抹颀长的人影,站姿挺拔如松,他面朝着荷塘而立,无人知道此时此刻他究竟在琢磨什么,除了雨声,风声,周围不曾传来其他声响,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原本灰沉的天幕却渐渐放开,恼人的雨也随之停息,那个身穿一袭绛红锦袍的男子总算转过身来,就在这时走廊拐角也走出了一道青色人影。
来人步履匆匆,神色却格外平静,很快,他就走到了绛红锦袍男子跟前,薄唇微微勾了勾,扬起一抹醉人心魄的笑容,笑意却没有抵达眸底,他一语双关道,“看来你也不是事事‘了然于胸’,最起码尊逸王府那边还不见任何动静,君柏寒,这次,你恐怕……算错了。”
说话的青衣男子不是旁人,正是璇玑帝苏雷霆的左膀右臂,曾经的影卫统领之殇,为何要强调曾经,那也是因为如今的影卫统领早已换做旁人,再与之殇无半点瓜葛。
以往的之殇,不苟言笑,是个从里到外,让人观之就倍感‘透心凉’的人物,可现在之殇的性子则出现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他鹰隼如炬地盯着,因他一席话,眉头都快打成死结的医圣,显然是‘意有所指’,之殇目光幽幽地盯着君柏寒,明摆着还在等君柏寒‘回应’。
君柏寒偏头看了一眼荷塘,垂眸,一副若有所思的深沉模样,之殇也不着急,只是耐着性子等着,片刻的沉默后,之殇耳畔传来了君柏寒那低醇如美酒佳酿的嗓音,“再等等吧,我不信……”
顿了顿,君柏寒黑眸精光乍现,落在之殇身上的视线也有些意味深长,很快,他就再度幽幽补充道,“我绝对不会算错,今日之内,‘她’一定会回来。”
尽管君柏寒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很轻,很轻,几不可闻,但之殇还是从君柏寒的话语之中听出了‘成竹在胸’的笃定,之殇拧眉看向君柏寒,张了张嘴,原本还打算追问君柏寒什么,君柏寒却突然转过身去,语调低沉道,“靠山王府的事情不宜再拖,若是过了正午,尊逸王还不出现的话,一切先按原计划行事,虽然如今我们所能做的还是相当有限,但也强过‘被动等死’,早些日子我故意在人前暴露,想必已经引起了丰子睿跟丰子贤的警觉,若是中途不再出现任何岔子,夕照国一定不敢‘贸然行动’,因为心中已经有了顾虑,所以自然也会‘束手束脚’,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唯一的机会。”
君柏寒这话让之殇俊脸表情越发阴郁,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更是寸寸收紧,之殇深呼吸了两三次,轻吐口中浊气,脑海思绪万千,终究还是将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只是神色隐晦莫名道,“君柏寒,你说我们这样做,到底算不算……擅做主张?若是就此打草惊蛇,我们反倒是好心办坏事了……”
之殇这话让君柏寒黑眸闪过了一缕凛冽的寒芒,转瞬即逝,拢在衣袖里的手下意识捻了捻,片刻的静默过后,君柏寒抬头看着虚空某处,嗓音清冷道,“事急从权,有时候,情势逼得我们不得不‘剑走偏锋’,至于收效如何,身为局中人的我们,岂能轻易看清?但既然他们将这个任务交给我们,我们只能殚精竭虑……”
之殇并没有反驳君柏寒这话,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君柏寒的背影,两人虽然相隔咫尺,但还是无法琢磨透另外一人的真实想法,只是兀自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之中,难以自拔。
天色渐渐放开了,云层之中隐隐透出金色的光芒,颇有一种‘一扫阴霾’的架势,但身处其间的两人谁都轻松不起来,最终还是君柏寒再度打破了这越发诡异的沉默,他转过身去,迎着之殇的视线,一字一顿道,“盟主府那边……”
君柏寒突然将话题转移到盟主府身上,但却没有继续往下说,观其神情,君柏寒似乎还有些迟疑,一听君柏寒这话,之殇黑眸涌现出一片骇人的风暴来,他狠狠地捏了捏自己的拳头,竭尽全力让自己镇定,而后语气生硬道,“如果你还指望凌煊,恐怕会心生失望,那家伙惯会见风使舵,如今璇玑王朝跟夕照国对上,凌煊是那边都不想得罪,所以就‘明目张胆’地坐山观虎斗,而且凌煊为了巩固自己的盟主之外,恐怕还会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在对落败的那一方来一次‘落井下石’,如果尊逸王在限定的时间内不能‘回归’,如果丰子睿跟丰子贤识破了‘障眼法’,我看璇玑皇城同样堪忧……”
这里也没有任何闲杂人等,之殇更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他直接将自己心中的忧虑挑明,从之殇提及凌煊时那毫不掩饰的愤恨跟不齿,就能看出他对如今的盟主到底有多‘反感’。
之殇话音刚落,君柏寒黑眸精光闪烁,他一边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一边琢磨着当前的严峻形势,很快,君柏寒就轻扯薄唇,嗓音低沉道,“以前那位不是说过一句话吗?危机也是转机,只要我们把握好分寸,掌握好‘火候’,未必捱不到他们回来,苏氏的气运还没那么快就走到尽头,之殇,你好歹也曾在璇玑帝身边当差,你应该相信他,不是吗?”
君柏寒负手而立,目光锐利得跟豹子似的,他静静地看着之殇,似乎早就没有了之前那种惴惴不安,君柏寒再度提到了苏雷霆,之殇的表情随之变幻莫测,君柏寒没有再说什么,在深深地看了一眼之殇之后,君柏寒就径直越过某人,目标很是明确地朝着东阁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