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若要来,她自是欢迎。
沈氏若不来,她也不会多言。
两人一道由丫鬟扶着往外走去,刚刚走出竹林步入外间小道的时候便有人迎了过来,正是陆起淮。
陆起淮见到沈唯是又快走了几步,等走到人前的时候,他便朝人拱手一礼,口中是跟着恭声唤人:“母亲。”
沈唯眼见他过来便止了步子,闻言是与人说道:“玄越,这是清河长公主,还不向长公主请安?”
陆起淮闻言忙应了一声“是”,他面向赵纨恭恭敬敬朝人拱手行了个大礼,口中也跟着恭声一句:“请长公主大安。”
陆步巍外头有个庶子的事早在一个月前便在城中传开了,如今见到人就在眼前,赵纨便也垂眼看了过去。此时陆起淮半垂着脸,赵纨也只能窥见他的半边面容,她拧着眉细细瞧了一遭,而活是说道:“你抬起头来。”
她这话一落——
沈唯还未曾说话,陆起淮却已抬了头,他的面容如常没有丝毫变化。
可赵纨原先平静的面容在看到陆起淮后却骤然变得惨白起来,她往后倒退一步,连带着话语也颇为震惊:“你,就是荣国公的长子?”
王氏耳听着这话却是一怔,好一会才呐呐说道:“什么?”
李管事是家中的老人了,这么多年一直管着回事处,好端端得怎么会受到这样的责罚?
王氏心下一沉,难不成…?
只是还不等她说话便又听得暗香已开了口:“奴遣人打听了一遭,今日老夫人身侧的以南姑娘去了一趟回事处问李管事要玉如意,而后没过多久,那李管事便被带到了大乘斋,后头就被老夫人罚了。”
她这话说完,眼看着王氏的面色是又添了一句:“还有,今日东院那位夫人也去了大乘斋。”
玉如意…
王氏脸色一变,她拧着僵硬的脖子朝那高案上的玉如意看去,她在后宅浸淫这么多年自然也不是傻得,今日之事若说与沈唯无关,她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她想到这便怒喝道:“这个贱人!”
王氏这一句添着未曾遮掩的怒气,却是让刚刚打了帘子进来的陆步鞅皱了眉…陆步鞅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王氏,眼见她虽然衣饰华贵可面容却因为生气而显得有些扭曲便又生出几分不喜。
王氏自顾着生气自然也未曾注意到屋中来了人。
暗香倒是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她转身看去,见是陆步鞅便忙朝人打了一礼,口中是恭声一句:“二爷。”
陆步鞅闻言也未曾理会她的请安,只是问道:“怎么回事?”
王氏耳听着这个声音倒是回过神来,她心下一惊,只是看着陆步鞅的面色,心下便又有些不高兴…到后头还是暗香轻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同人说了一遭。
陆步鞅听暗香说完便已变了脸色,怪不得这阵子宝福斋里倒像是变了个样子似得,原本以为是王氏从自己的库房取得,哪里想到...?他想到这也未曾理会屋中还有旁人,怒斥道:“你这个蠢妇!”
王氏原本心下的确有几分紧张,可如今听得这话便心生不满,她好歹也是陆步鞅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却被人这般没脸!
暗香早已退了下去,而王氏仍旧紧攥着帕子端坐在椅子上,面对着陆步鞅的怒火,声音也有些微沉:“我不过是看老爷您晋升,心中高兴,这才想着好生布置一回——”等这话一落,她也未曾理会陆步鞅的面色是又跟着一句:“何况不过是几件身外物,我哪里想到老太太会这样生气?”
“您是不知道东院那位的屋子,里头摆着得可都是稀世凡品,怎么也不见老太太说道一句?”
她只要想到沈唯的屋子便更觉不爽,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也越发难听:“我才取了几件东西就杀鸡儆猴,那位就算是把咱们陆家的东西都取光了也半句不说,到底还是嫡庶有别,老太太的心偏着呢。”
陆步鞅哪里想到王氏如今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眼看着王氏脸上的神色,尖酸刻薄尽显,负在身后的手便又紧攥了几分…当初他怎么会娶这个蠢妇?原本看她是王家女,虽说是庶出,可到底也是出自大家,哪里想到时间越久,这人的品性便越发遮掩不住。
他深深吸了口气,待平了心下的情绪才冷声说道:“大嫂是长兴侯的亲妹,当年她出嫁,沈家把大半的家财都给了她…你呢?当年你出嫁,王家给了你多少东西?”
陆步鞅这话说完眼见王氏面上的难堪也未曾止话只依旧同人说道:“你可知道我今次晋升是何缘故?”
王氏耳听着这话却是一怔,她仰了头朝陆步鞅看去,一时也忘记了与人置气:“当然是因为老爷有本事,还能因为什么?”
陆步鞅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除了会算计家中的这些东西,这个女人真得是半点本事也没有…他在户部才几年光景,比他有本事的多了去了,偏偏今次陛下却提了他的位置。
这任谁都能想到的缘故,只有王氏这个蠢妇不知。
他什么也不曾说,只是走到王氏的身侧坐下,待取过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盏茶,陆步鞅才看着王氏的脸一字一顿得说道:“那是陛下念大哥为国捐躯才特意晋了我的职,那是陛下想告诉旁人,就算我陆家没了大哥也依旧荣宠不衰。”
“你如今在此处沾沾自喜,尽想着所有人都能来朝你恭贺一声,喊你一声‘侍郎太太’,可若当真是件高兴事,为何母亲半点表示都不曾有?为何你不见我有半点欣喜?”
“你整日只会说母亲偏颇大嫂,可你也不想想你这些年都为母亲做了什么?你是最早进门的,那会母亲待你如何,你可还记得?这么多年,你除了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可曾真心对母亲好过?人心都是肉长,王氏,你如今也怪不得母亲冷待了你。”
陆步鞅这话说完再不理会人,只起身往外头走去。
王氏眼见他要走忙伸手握住了他的袖子,她哪里想到陆步鞅这晋升竟是因为陆步巍的缘故…她此时面色苍白,心下也有些害怕,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发颤:“老爷,您,您要去哪?”
陆步鞅闻言到底还是停下了步子,他合了合眼而后是漠着脸色朝人看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冷声说道:“还不起来随我去向母亲赔罪?”
倘若可以,他真想休了这个蠢妇。
…
陶然斋。
沈唯侧倚着软榻坐着,她手中握着一本册子,耳听着墨棋说道:“我听说二夫人把那些东西都退回了管事处,至于那柄玉如意,二夫人原是想还给老夫人,只是老夫人却不肯收…二夫人没了法子便只好自行掏了三千两银子,择人去外头寻一柄上好的玉如意给老夫人赔罪。”
墨棋说到这也是止不住心中的舒坦,连带着声音也沾了几分掩不住的笑意:“您都不知道,二夫人出门的时候,那张脸都变了…只怕她日后瞧见那柄如意都要想起这三千两银子了。”
沈唯瞧着她这般也只是淡淡笑了笑。
她是又翻了一页手中的账册,而后才温声说道一句:“这事既然已过去了便不必再说了,没得落入旁人的耳中又起波澜。”
墨棋耳听着这话自是忙敛了面上的笑意,恭声应了“是”,只是…她想了想还是轻声说起话来:“夫人,您怎么知晓回事处那个小厮平日有记这些的习惯?今次若不是他,就连奴都不知道二夫人近些日子竟然取了这么多东西。倒也怪不得老夫人这次会这么生气,二夫人这回实在是太过张狂了。”
沈唯闻言,翻着书页的手却是一顿,不过也只是这瞬息的功夫她便开了口:“上回我去管事处的时候便觉得他机灵,何况李管事如今年岁越大,底下想上位的不计其数。既然想爬得高,自然该有些本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