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朝那清河长公主看去,果然见她原先还挂着笑意的面容此时却有些收敛。
柳梦闲见她不曾说话还想再开口,便听得外头传来一句:“让皇后娘娘费心了,只是飞光心性未定,只怕还得让娘娘和陛下再多操心几年了。”
这道声音不仅清越也很是响亮。
一时之间,殿中众人皆循声看去,沈唯也一道看了过去,她眼瞧着霍飞光一身红裳从外头款步走来。
上回她对霍飞光也不过是匆匆一瞥未曾瞧个清楚,这回她却是瞧了个仔细。
霍飞光身量要比普通女子高出不少,面容精致,像极了清和长公主,只是那两瓣红唇却一直紧紧抿着,看起来便少了几分清河长公主的柔和婉约,多了几分凌厉肃杀之气。
她走得很快,没一会功夫便到了众人的跟前,待离柳梦闲约有几步距离的样子,霍飞光才止了步子,而后是按着规矩给人打了一道礼。
柳梦闲看着底下的霍飞光,素来温和的面容有着一闪而过的暗沉,就连原先撑在扶手上的手也多用了些力道…她坐在这个位置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敢当众忤逆她,偏偏这个丫头却一而再再而三得冲撞于她。
倘若不是因为霍飞光身后的势力,还有她心中存着的那抹私心…
她早就想好生教训霍飞光一顿了。
柳梦闲想到这便又重新垂了眼帘,等她再抬眼的时候,原先眼中的暗沉却早已消散,仅剩的也只有素日里的温和。她把手置于膝上,而后是柔着嗓音与人说道:“你这丫头,哪有姑娘家这样说话的?罢罢罢,我和你舅舅统共也就你这么个外甥女,多操心些也是应当的。”
她这话说完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等霍飞光入座后才又朝底下一众人说道:“好了,如今人都来齐了,咱们也就开宴吧。”
众人闻言自是忙应了一声。
殿中烛火通明,衣着得体的侍女游走于大殿之中,底下人或是与柳梦闲说着恭维的话,或是与身侧之人交谈说着话,气氛倒也颇为热闹…约莫到戌时时分,等晚膳用得差不多了,柳梦闲才又说道:“这会时辰也差不多了,章华宫前的花灯也安置得差不多了,咱们也过去瞧瞧…”她这话说完是又跟着一句笑语声:“这前朝臣子们作诗论道,咱们这些女人家也不能屈于人后,今儿个咱们也选个魁首出来,谁的灯谜猜得最多,本宫重重有赏。”
花灯节本就是图个热闹。
这魁首虽然没什么用处,可若是能得皇后的青眼和赏赐,日后说出去却也是一桩极有脸面的事,因此这场中众人闻言便也都笑着应了“是”。
柳梦闲见众人应允便笑着抬了手,身侧的宫人会意忙扶着她往外走去,等她走后,其后一众人便也跟着她的步子一道往外去。
章华宫就在桂宫边上,如今那偌大的院子里摆满了花灯,宫中聚集能人巧匠,那花灯自是也要比外处多些新花样,她们一路往前走去,入眼的除了那些寻常的兔子、葫芦、老虎、莲花等形状,还有不少稀奇古怪的花样,什么鲤鱼跃龙门、八仙齐过海、仙子抱花,以此种种当真是美不胜收。
陆觅知到底还存着些小儿心性,原先在殿中的时候还有些拘束,如今眼瞧着这些花灯便也放松起来,她牵着沈唯的手往前走去,待瞧见一处便止了步子,惊叹出声:“母亲,母亲,您看那儿。”
沈唯循着陆觅知指着的方向看去,便见那高台上头放着一盏琉璃灯。
那灯盏约莫有三四尺宽,几面都以五色琉璃所制,而那琉璃上头又绘有不少图案,有美人画像也有山水诗句,更巧妙的是那灯盏还能自行转动,这会那琉璃灯盏所绘的图案随着转动更是显出几分宝光华影。
场中众人有不少被那灯盏所迷,就连沈唯往常见惯了好物,如今瞧着这灯盏也难得露出了几分惊艳,不过也仅是几分惊艳罢了…这样的技术在现代并算不上稀奇,可就是因为不稀奇便难免少了几分珍贵。
沈唯垂了眼朝陆觅知看去,眼瞧着她眼中的惊叹和痴迷便柔声问道:“喜欢吗?”
陆觅知闻言便点了点头:“喜欢的,不过…”
她说到这却是又重新仰了头朝沈唯看去,娇俏小脸上的酒窝因为笑而显得深深浅浅,口中是跟着一句:“虽然知儿喜欢却并不想拥有。”陆觅知这话说完便指着一处,而后是又继续说道:“知儿更喜欢那个兔子花灯,母亲陪知儿去赢回来吧。”
沈唯耳听着这话还是忍不住伸手抚了抚陆觅知的发。
倘若陆觅知当真喜欢,她倒是愿意去替她赢一回,只是落在旁人的眼中难免有些太过惹眼了些。
陆觅知虽然年岁还小却太过懂事,若是换作别的孩子,只怕这会早就吵着闹着要最好的了…沈唯想到这,心中对人的怜惜便又多了几分。她的面上挂着柔和的笑,口中说道:“好,母亲陪你去赢回来。”
…
那兔子花灯本就只是个俗物,倘若贵人喜欢只需摘了便是,不过沈唯见陆觅知欢喜索性便陪着人猜了几个灯谜才去换了那个灯笼…陆觅知拿了心爱之物自是满心欢喜,周边的一众命妇还在为皇后先前说的重赏而努力,沈唯便陪着陆觅知去一侧的亭子里坐着。
这里原是供贵人歇坐之用,只是因着其余命妇还在外头倒显得有几分空落落的,陆觅知也不知是不是先前用得东西多了,这会便有些闹起肚子。
沈唯让陆觅知身侧的李嬷嬷还有墨棋陪着她去净房。
而她眼瞧着周处繁闹景象索性便起身往外处走去,却是想寻个清净地待上一会。
章华宫的外处便是一条河流,河流两侧各植有树木,此时那树上挂满了花灯随着天上的那弯明月和点点繁星打在河流上头越发显出几分璀璨潋滟的意味。此处清净,沈唯也难得松下了心神,她合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是把心中的那口浊气也一并吐了出来。
只是这清净却也未曾维持多久——
里头灯谜已猜得差不多,魁首也已定出来了,这会其余并未得赏的贵妇人便成三结五说起话来。女人家坐在一道说话,自然免不了说起这城中的是非八卦…此时便有人说起沈唯。
“瞧她以前多骄傲的性子,今儿个瞧着倒是比以往安静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