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方才她受了那么大的苦、痛,顾老太太恨得咬牙切齿。
方才她身上是觉着痛,不过这会儿好多了,人也渐渐有了力气。
她休息了会儿,张嘴就道:“第一,你得把明远的丞相之位给还回来,第二,不是顾家,哪儿还有你,哪儿还有萧山王认什么女儿啊!
你现在是公主了,你爹命比你肯定金贵呀,怎么着不也得封个国公爷当当吗?你要是不知道跟萧山王请求这事儿,你就是大不孝!”
再想到景仁帝被贬为庶人,她那乖巧的女儿顾茹茹恐怕不得不得回顾府来,遭人白眼。
顾老太太就说了,“萧山王这么大岁数,身边儿也没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
你姑姑顾茹茹从前在宫里待过,生得比你娘漂亮得多,性子也比你娘好多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去跟萧山王殿下说,就让你姑姑住在宫里,代替你娘好好儿照顾你和萧山王殿下就成了。
我要求也不高……不说非要当皇后吧,你是公主,这亲上加亲,又是丞相府出来的女儿,怎么着也得当个皇贵妃是不是?”
顾老太太说得理所应当,儿媳妇儿再漂亮,再温柔,在心里那也定然是远远比不上自己的亲生女儿的。
凭什么姜徳音能有那么好运,攀上皇上啊?
要她说,这皇后之位就该是她女儿才配得上的!
等到时候她家茹茹进宫得宠,给萧山王生下了大胖小子,这南齐未来的太子皇帝,能轮得到那什么萧山王世子去?
反正,前朝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留下先皇的妃子当皇后宠着的嘛!
顾宝笙不觉好笑,也真不知顾老太太哪里来的这样的惊人想法。
萧山王这辈子除了嘉慧郡主,再没对别的女子上过心。
再说那顾茹茹,因为和秦沐之通奸一事,从顾贤妃被贬为顾良人,合宫上下就没有比她位分更低微的了。
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容貌秉性,在顾宝笙看来,一辈子也难以与嘉慧郡主比肩。
顾老太太见顾宝笙在那儿轻笑,气不打一处来,“你笑什么?
你这身份没我们顾家护着,迟早有一天会被拆穿的!
你姑姑在宫里,好歹能护着你几分不是吗?便是到时候你身份露馅儿了,她还能给你求求情,让王爷饶你一命,或者给你留个全尸呀!”
顾老太太见顾宝笙不住的笑,正想骂两句,忽然,“哐啷”一下,门便被打开了。
楚洵和新任的大总管小松子一前一后站在了门口,再后面,则是浑身哆哆嗦嗦的顾明远和顾茹茹。
“明远!茹茹!”顾老太太惊喜的叫了起来。
却见楚洵“砰砰”两脚,直接将人踹到了顾老太太面前。
“你……你这是做什么呀!明远,茹茹,快……快起来。”顾老太太见一双儿女被踹得大吐一口鲜血在地上,顿时心疼极了。
楚洵可不管,径直飘到顾宝笙身边,上下查探了一下她有无伤口后,立马将她抱在怀里。
怀抱安稳略带凉意,顾宝笙环住他的腰,就听楚洵沙哑着声音道:“你不必来亲自告知她的。”
顾家的命运,已成定局,现在不死,终究也难逃一死。
顾宝笙将头埋在他胸口低笑一下,给小松子使了个眼色。
小松子会意,拂尘一甩,便走到顾老太太面前,面无表情道:“原本圣上开恩,打算给顾明远一个小官儿当当,给顾茹茹一个女官做做的。
谁知道,杂家一来,竟听见老太太你辱骂公主,还想给陛下选皇后,选国公爷的事儿呢!
得,这事儿啊,就当杂家没说过,不过顾明远,从今往后,你可得好好儿跟你家这脑子不清楚,事儿也拎不清的老太太好生说说。
公主殿下,到底是谁的女儿!”
顾明远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可小松子早已跟在楚洵和顾宝笙身后,慢慢悠悠的走了。
“公公!公公!”顾明远趴在门口想挽留,终究被金花一道劲风给拍了回去。
“明远啊,茹茹啊!”顾老太太心慌又着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呀!
怎么……怎么楚世子和那个什么公公来了呀!”
偏生,她那时正在和顾宝笙那小贱人讲条件,这下……
“娘!”顾茹茹蹭的一下站起来,便大怒道:“您这回真是害死我们了!”
原本萧山王说,看在顾家养育顾宝笙多年的份儿上,都不跟他们计较那些滴血验亲,乌七八糟的事儿,愿意给顾明远小官当,也愿意给她一个女官当了。
谁知道,这娘竟会那般大言不惭的开口就是要国公爷和皇后呢?
就算她和哥哥顾明远确有此意,不也得徐徐图之,哪儿能一来就狮子大开口呢?
“我……”顾老太太哭着一张脸道:“我这不也是为你们好吗?”
门外等着收拾屋子的三人可没心情听这母子三人哭哭啼啼的,直接上来几个人,该抬的抬,该拽的拽,直接便将人扔到了门口。
而后,“砰”的一声将大门关上了。
顾老太太方才不觉得疼痛的腰,突然像是一万只蚂蚁在咬,一万颗银针在扎一般,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明远啊,茹茹啊,快……快把娘送到医馆去瞧瞧,娘这腰……”
顾茹茹按了按袖子为数不多的首饰,皱眉道:“哥哥,娘都这样了,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雇一辆板车把娘送到医馆去看看?”
顾明远眼神飘忽不定,他手里是有些银子,可这些银子,他不得留着东山再起,跟从前那些旧友或是广平王府什么的联系联系吗?
再说,今日不是这蠢老娘,他官位早就到手了,哪儿能被这么丢人的给扔到街上来?
“茹茹……”顾明远打着商量道:“哥手里银子只够吃饭的,我先前瞧你塞给小松子那支金钗不还有两个……你先拿出来,当一个,咱们先帮娘把病治了再说可好?”
顾茹茹冷笑道:“这自古以来都是男子养家的,哥哥你方才不还给小松子公公塞了一个金元宝吗?一荷包的金元宝,倒是惦记起妹妹的两支金钗来了?你可真是好哥哥呀!”
顾老太太身上越来越疼,忍不住疼得一面哇哇大叫,一面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哭一闹之间,周围登时便围了不少人上来。
“呀,是顾家老太太……”
“怎么这顾老爷和这妇人这般狠心都不管她呀!”
周围的人不住的指指点点,顾明远和顾茹茹各怀心思,兄妹俩低声商量的几句,一左一右吃力的扶起顾老太太往偏僻的胡同走。
刚走到胡同口,兄妹二人不约而同“砰”的一下便把顾老太太扔在地上了。
“哎唷!”顾老太太哭道:“明远……茹茹啊,娘……娘是真的疼得不行了,你们带娘去看看吧。”
“看?”顾茹茹忍不住怨恨起来:“若不是娘你对顾宝笙出言不逊,我们现在哪里用得着被赶出府,流落街头这样丢人?”
“娘那不都是为了你们好?”
“既然娘要为了我们好,那就该知道现在我们手里都不宽裕,没闲钱给您治病!若是疼,您忍忍不行吗?”
方才顾老太太被青葵的银针一扎,疼得尿湿了裙子,顾茹茹和顾明远的身上都沾染了一些,两人顿时齐齐作呕起来。
只这儿,也没别的衣裳。
兄妹二人便商量着去买几件衣裳换一换,顺带找个住处。
墙角的顾老太太顿时一阵心寒,她从前只当姜徳音是个坏的,样样东西都要姜徳音送给茹茹。
对儿子顾明远和女儿顾茹茹,顾老太太自觉是把心肝儿都掏出来了。
她那么威胁顾宝笙,不都是为了让儿女过上好日子吗?只是……只是时机不对,太着急,坏了点儿事儿罢了。
他们怎么能,就这么不管她了呢?
尤其,兄妹二人都是好日子过惯了的人,两人都道差些的料子衣裳穿着不舒坦,得买四季如意坊的衣裳来穿。
想到这双儿女连自己的病都不肯治,却要去买绫罗绸缎来穿,顾老太太实在受不住这打击,头一歪,涎水直流,眼睛呆愣愣的眨着,浑身都没动了。
顾茹茹瞧了眼,抿嘴不悦,“真是晦气!”
心中虽有些不忍,但转念一想,若是顾老太太不得罪顾宝笙,她顾茹茹还能在宫中从女官做起,近水楼台先得月,得到萧山王的心也不算难呀。
兄妹二人都如此想,因而,便打算把顾老太太先留在这儿,先去买身儿衣裳来。
毕竟,一身尿骚味儿,实在不好出去见人呀。
两人正要走出胡同口,冷不丁窜出来一群乞丐。
哗哗啦啦,几下子,便将两人的衣裳还有银子全拿走了。
顾茹茹和顾明远瘫坐在地上,顿时心如死灰。
“哥!”顾茹茹哭道:“我们这下,真的是……真的是要流落街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