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王府内院寝室内。
妘泆泊穿着一袭薄棉的雪缎儿长袍,靠在软塌之上,慢慢的放了手上的账本,“消息传回来了吗?”
“传回来了。”刚刚进来站定的妘冬,颌首恭敬道,“战王殿下亲自吩咐,让那人把刑房的大刑全都过了一遍,现下人已经送去乱葬岗了。”
妘泆泊坐直了身体,近乎肯定道,“还没断气儿?”
妘冬点了点头,“还没。”
“够狠,果然是他的风格。”妘泆泊似感似叹了一句,随即胸中一痛,喉咙随之有些发痒,不禁咳嗽出声。
“咳咳……”
妘夏见此,赶忙端上了冒着热气的茶盅,“少主,喝杯参茶吧。”
妘泆泊深吸了一口气,接过茶盅,却没有第一时间去喝,而是抬眸继续道,“左相府那边没什么动静吧?”
妘冬言简意赅道,“没有。”
妘泆泊点了点头,这才轻抿了一口参茶,抬眸间,眼底月华如水,冰冷刺骨,“神医谷违反四族潜规则,屡屡干涉四国朝政,甚至草菅人命,残害百姓,有负悬壶济世之名,从即日起,妘家取消跟神医谷的一切合作,之前的订单全部作废。”
妘夏闻言,登时一惊,本能出声道,“少主,那样的话,妘家的损失着实不小,您要不要再……”
只不过,他剩下的话还没有出口,就被妘泆泊一个淡漠如刀的眼神逼退了。
整个人僵了僵,随即垂首躬身的吐出了一个字,“是。”
妘泆泊这才收回了目光,放下茶盅,继续开了口。
“去库房挑几株补身的药材,明日给怀安郡主送过去。”他特别朝着妘夏瞥了一眼,补充了一句,“你留下,让妘冬去。”
感受到自家少主的嫌弃,妘夏登时委屈的不要不要的。
他不就是先前看您老人家喷血,小小的表达了一下对怀安郡主的不满吗,他也就是嘴上说说,您这病都是怀安郡主在顾的,难道他去了还真敢摆什么脸子不成,就照您这宝贝样,他前脚敢摆脸子,后脚就能被赶出妘王府。
试问他敢吗?
您至于还特别吩咐这么一句吗,用得着吗!
甭管妘夏这边怎么吐槽,妘冬那边倒是答得干净利落,“是,属下遵命。”
妘泆泊沉吟片刻,再次补充道,“要挑最好的,我记得库房有一株上千年份的玉雪灵芝对吧?”
妘夏闻言一愣,忍不住道,“少主,咱们库房只有这么一株上千年份的药材了,估计神医谷都没有上千年份的玉雪灵芝,您就算想送,也该亲自去送啊!”
要知道,为了那株玉雪灵芝,当初妘家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是专门用来给他们少主补身用的。
现在他们主子爷说送人就送人,好吧,怀安郡主那是他们主子爷心尖上的人,他们少主高兴,想送就送,这没问题。
他就是觉得这么珍贵的药材都送出去了,怎么着也该去刷刷存在感吧。
以前若是有这种机会,他们家主子爷早就亲自上场了,如今却让妘冬代办,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仔细想想,自从妘冬回来,汇报了今天安民盛会发生的事情之后,他们家主子爷就格外沉默,除了最先询问的怀安郡主的安危之外,剩下的时候,居然都没怎么提到怀安郡主。
这可真是太不正常了!
妘夏正琢磨着,就听妘泆泊似叹非叹道,“亲自去送又如何,心意到了就好了。”
听到这话,妘夏瞳孔骤缩,脑子灵光乍现,蓦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很是有些艰难的开口道,“少主,您不会是……放弃怀安郡主了吧?”
妘泆泊闻言,眼底深处划过了大片的隐痛,面上却是坦然的勾了勾唇角,稍显嘶哑的声线渗透着丝丝无奈,甚至是无力,“若是可以,我自然不想放弃,可不放弃又能如何,她每每发生危险,我甚至不在她身边,这样的我,又有资格去争取什么呢。”
妘夏眉头紧蹙,满是不甘的反驳道,“您做了那么多,怎么就没有资格了呢?”
妘泆泊摇了摇头,笑容多了几分缥缈。
“若是不能给她最好的,倒不如放手。”他像是在跟妘夏解释,但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其实到了这一刻,我倒有些庆幸,我这副身子就算好好调理,也活不过十数年,我的后半生太短,她的路还很长,若她心悦的人是我,待我走了,她该有多心伤,多难熬。”
说到这儿,妘泆泊释然般轻叹一声,面上的笑容若明月皎皎,凝实而又温柔,“还好,还好……她心里的人不是我。”
听到最后一句,妘夏不禁眼眶发酸。
到底要爱到何种程度,才会让一人为了对方的不爱而感到庆幸开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