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见到李吴山的时候,非常直白的说出了创作《娼门义》这出戏的初衷:“李帅,我写这个戏文,并不是因为穷困潦倒已到了不写戏文就要饿死的地步。而是因为国仇家恨!”
“大帅当初曾经说过,我这样的人就算是入伍当兵也不合格,事后我痛定思痛,深刻认识到以前奉为金科玉律的圣人教诲全都是一钱不值的狗屁,全都是骗人的玩意。要想为家人复仇,要想挣回我昂昂男儿的尊严,就只能讲手中笔化为刀剑……”
楚华文全家上上下下四十多口子,被八旗旗丁杀了个干净,连他的老婆楚刘氏都被奸污了。
楚刘氏已成为绝死锄奸营的死士,而他楚华文却什么都做不了,当然羞愧万分。
后来,楚华文逐渐认识到一个事实:要想复仇,不在于自己要做什么,而在于自己能做什么。
他能做的不是上阵杀敌,而是书写文章。
将笔墨化为刀剑,把文字当做箭矢,激起万千众生对清廷的仇恨,宣扬和赞美抵抗精神,这就是他所能够做到的。
最要紧的是,他已深刻认识到圣人说的那些个“子曰诗云”根本就毫无用处,老百姓们不认那一套。只有深入民间,只有接地气才能被完全大众接受。
颍州百姓争相观看,广为传颂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已将手中笔化为掌中刀,这出戏胜过那些花团锦簇空洞无物的书面文章一百倍一千倍。”李吴山站起身来,朝着楚华文躬身为礼:“当初我说你不配成为我大旗军的兵士,实在是小瞧你了,现在我收回这句话。”
李吴山是何等样人,竟然能对楚华文这样的文弱书生躬身致歉。一时间,楚华文百感交集,竟然哽咽了:“大帅不可如此,华文愧不敢当。当初我实在是柔弱之至,被大帅瞧不起也是应当的。若不是大帅昔日那一言,我也创不出这出戏,最多也就是个含恨郁郁的无用书生而已。”
“很好,真的很好,这出戏足见功力,应该大加宣扬,不仅要编演成戏,还要做成话本广为传唱。”李吴山说道:“我打算出些钱,让颍州一带的所有戏班子都演这出戏。”
“不仅咱们这边演,江南也要演,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个故事。”
“就好像你在戏文里说的那样,娼门高义而仕子不忠。江南文采鼎盛,但却沉溺与繁华红尘之中,一心所求的全都是功名富贵。就算是有几个真性情的,大多也是些如戏文男主角那样的人物……”
“我希望能够唤起全天下读书人的雄壮之气抵抗之心,”李吴山说道:“你愿意去往江南帮我宣之广之么?”
“固所愿也。”
“如果你想要什么官职的话,我可以给你……”
“不,大帅,功名利禄在华文心中已如过眼云烟,我所思所念的全都是驱除鞑虏复我汉家河山,让全天下的兄弟姐妹不再经受我曾经经受过的苦难,其他……早已不做他想了……”
“我们做的是同一件事情。”
“这几天我会出钱请几个戏班子去到江南,你跟着过去就好了。”李吴山说道:“要是遇到甚么难处,就到南京甜水胡同的十方客栈,只要说是咱们大旗军的人,那边的人一定会竭力帮你。”
“咱们大旗军……”
“你以文字抗敌,我等以刀剑抗敌,俱是大旗军的忠诚猛士。”李吴山笑道:“虽然当初是拒了你,但是现在,我正式邀请你加入大旗军,成为我军中的文兵!”
“华文……华文愿为大帅前驱,愿以手中笔杀敌。只是……只是……”楚华文支支吾吾好半天,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说道:“我想在临行之时见一见发妻,还望大帅允肯。”
楚华文的妻子楚刘氏,因为受辱曾投河自尽,被大旗军救起之后加入了绝死锄奸营。因为当初楚华文坐视她投河自尽而袖手不理,夫妻二人的感情已非常淡泊。
尤其是在楚刘氏加入绝死锄奸营之后,更是和外界断绝,想要见她一面已不可能了。
绝死锄奸营是李吴山的贴身死士,不论是平日作训还是执行任务,都是绝密,外人根本就接触不到。
楚华文想趁着这个机会见一见妻子。
李吴山答应了。
有了李吴山的手令,楚华文终于进到了绝死锄奸营的营地,但却没能如愿,还是没有看到楚刘氏。
因为妻子不想见他。
不知是不是对当初的事情耿耿于怀,楚刘氏拒绝和他相见。
楚华文颇为失望,怀着失落的心绪踏上了去往南京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