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我顾韵儿能做到的,必然竭尽全力,就算是我做不到,也一定会广为周旋……”如顾韵儿这样的绝代名妓,当然会认识很多巨商大贾士绅名流,就算是朝中的官员也认识不少,一般的事情还真的难不住她。
“我想……”楚华文吞吞吐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顾韵儿当即就笑了,用满含鼓励的目光看着他:“楚相公是胸怀坦荡的磊落君子,所托之事不然正大光明,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扬州的战事,顾姑娘想必是知道的吧?”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廷花,本就是出自小杜先生的《泊秦淮》,说的就是妓家不问国家兴亡的事情。
如今的扬州大战已打的如火如荼,这秦淮河上依旧是歌舞升平,恍如两个世界。就算是顾韵儿说出“我不知道扬州战事”这样的话语,楚华文也不会感到惊奇。
“扬州一战,旷日持久,韵儿虽身在风尘之中,也是知道的。”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楚华文低着头,沉吟了好半晌子,才终于抬起头来,直视着顾韵儿的如水双眸:“大旗军沿河列阵,背水而战绝死拼死的事情,顾姑娘知道么?”
“如今在这宁城之中江南之地,大旗军的名号便如那闹市惊雷一般,上至耄耋老者下至懵懂孩童,谁还不晓得为扬州死战的大旗军了?这大旗军三字,早已如雷贯耳,韵儿已听说过千百遍了……”
南京与扬州,不过是一水之隔,大旗军在江北打生打死,拼了个你死我活,激战这么久的时日,别说是小小的金陵之地,就算是整个江南也早就听的满耳朵都是了。
“大旗军战兵不过万余,却力敌二十万虎狼清军,挫多铎于扬州城下,壮我族声威于江北之地。所为者就是要将扬州八十万军民平安顺畅撤离绝死之城,然陆路受阻,只能走水路!”
“八十万人呐,八十万呐,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撤走的。就算是无风无火顺水而行,全部撤出这八十万同胞,至少也需要一两个月之久。每多耽搁一天,便有无数忠诚猛士战死江北,我心实在不忍,已竭尽所能招揽渡船,就是为了协助大旗军撤出扬州军民。”
“奈何舟船甚少,恐不能撤离许多百姓,所以欲借顾姑娘这花船一用,往来于长江之上,接济我江北同胞。同时,恳求顾姑娘能振臂一呼,尽可能说服这秦淮河上的其他姊妹,尽可能的号召姊妹们去往江上……”
楚华文是来借船的。
而且他还希望顾韵儿能够利用“四绝之首”的影响力,广泛号召秦淮河上的花船参与到救援扬州军民的行动之中。
顾韵儿是何等精明之人,马上就知道了楚华文的真实身份:“原来楚相公是大旗军的人。”
“江北同胞深陷战乱,困于水火之中,眼看着就要遭受灭顶之灾,无论是什么人,但凡胸中还有一点儿热血,断不会袖手坐视,华文不才,不过是略尽绵薄而已。”
楚华文的这番话说的很滑头,既没有撒谎否认,也没有直接承认,而是很巧妙的避开了和自己身份有关的话题。
“华文代扬州八十万父老及江北万千将士,肯定顾姑娘仗义援手……”
“能让楚相公这般软语相求,我就知道一定不是寻常是小事儿。”顾韵儿嫣然一笑:“江北如何,扬州又如何,与我们这些个苦命的风尘女子有什么相干?就算是清军攻破了这金粉宁城,我们依旧是娱人的苦命之人罢了。若是官府的人来说这个事情,韵儿也懒得理会。但是你楚相公前来,我却是不能推却的。”
“接应扬州军民,这是何等惊天地泣鬼神的雄壮之举?韵儿愿助楚相公成就此功。”顾韵儿笑道:“只是我这花船,也不是白白就可以借出去的,需出楚相公应允我一个条件……”
楚华文甚至没有问这个条件是什么,就直接应承下来:“只要能援扬州,哪怕是顾姑娘要了我这颗项上人头,亦绝无怨言。”
“我要你的人头做甚?”顾韵儿笑道:“楚相公亦无须多心,韵儿知道相公是做大事业的伟丈夫,断不会趁机要挟。韵儿真心想不出来,是何等惊才绝艳的女子才能匹配楚相公这样的昂昂男儿。韵儿只是想见嫂夫人一面,领略嫂夫人的绝代风华,也就心满意足了!
如顾韵儿这样的一代名妓,素来就以自己的容貌风流为骄傲,从来还没有哪个男人象楚华文这样对她毫无染指之意,这就让她愈发的感到好奇了。更加的想见一见楚夫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奇女子,竟然能让楚华文如此死心塌地。
说起自己的妻子,楚文华的神色明显黯淡了一下,旋即就又亢奋起来:“我那夫人,无论是心胸气度还是坚毅勇气,都胜过我百倍千倍,我又怎能与她相提并论?若真有机会,一定让顾姑娘与她相见。如此这般,顾姑娘应该愿意帮忙了吧?”
“与嫂夫人相见,不过是句玩笑话,楚相公还当真了呢。”顾韵儿巧笑嫣然愈发显得眉目如画:“就算是楚相公不允这个条件,韵儿也一定会借船于你,至于能召集到多少花船……旁的大话我也不敢说,二三十条总是有的!”
“多谢顾姑娘!”端起精细的茶盏一饮而尽,楚华文又郑重的朝着顾韵儿躬身为礼,然后就大踏步的下了韵字号花船,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