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唐玄宗一样,曾经把大食帝国带上巅峰的君主很快就堕落了,整日里沉迷于酒色之中,帝国的实力随之开始滑落。当年那些追随他征战的功勋将领们则发动了叛乱……
长达十七年的叛乱把庞大的帝国弄的奄奄一息,虽然最终还是平定了判断,但整个帝国的实力却受到了灾难性的损毁,仅仅只是维持着一个强大帝国的名义而已。
中枢实力不足以压服地方的时候,当初那些平定叛乱的骄兵悍将很快就成了新的叛乱主力军。惨烈的战争对于民生是一个极大的摧残,沉重的税收终于催生出了一个大食版本的“黄巢”。帝国和造反军激战,地方军阀趁机做大,皇帝只能依靠宦官玩弄权谋之术,雄才伟略的老君主很快就被宦官们杀死,然后拥立了一个年轻的君主……一个空有其名实际上朝不保夕的新君主。
与此同时,昔日的外部强敌趁势而动,罗刹人的势力肾虚而入,作为曾经的手下败将的天竺人也开始侵蚀大食国的地盘。曾经被击退的西方侵略者——葡萄牙人更不会闲着……
“葡萄牙人……我信不过西夷人……”
廉金斗的这句话说的很有意思,因为现在的葡萄牙人是大明王朝的盟友。
虽然葡萄牙和大明朝绝对谈不上任何友谊,之所以建立了一个名义上的盟友关系,完全就是因为这两者拥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西班牙。
正在国内广泛试种的“红绿木”就是葡萄牙人的礼物。
虽然李吴山总是在对葡萄牙使者费尔南德斯说着“和衷共济”“风雨同舟”的漂亮话,其实对于葡萄牙人的提防之心极重。
这不仅仅只是针对葡萄牙人,而是针对所有的西夷,李吴山根本就信不过他们。
就拿眼下的这场战争来说,虽说葡萄牙是李吴山的盟友,事实上葡萄牙他的舰队还在地中海上呢,最多也就是对大食国的沿海岛屿构成一些威胁而已,真正的陆地大战还是以李吴山为主力。
廉金斗根本就不知道地中海在哪个犄角旮旯,也懒得去想那个,他只关心眼前的战争……准确的说,他只关心眼前的战斗。
“要想分清楚是大食国的王师还是私兵,其实简单的很,”桑德子笑道:“装备好的能打的队伍,大多是地方诸侯的私兵,那些看起来好像叫花子一样一打就退的,往往就是大食国的王师。”
帝国内部贪腐乘风军备松弛,王师的精锐战斗力早已经在一轮又一轮的叛乱中损失殆尽了,只剩下一些空有其表的花架子。反而是那些地方诸侯更舍得花钱武装军队,他们的私兵也更有战斗力。
对于廉金斗而言,这种情形很容易理解,崇祯年间的大明朝何尝不是这个样子?
“每次战斗之前,在军前指手画脚的那些人是做什么的?跳大神的么?”
“那些人是占星师。”
占星师?从字面意义上来看,应该是观望星辰的吧?但廉金斗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因为星辰只有夜晚才能观望得到,大白天的观望的哪门子星星啊?
“这大食国的占星师和咱们的观星占卜是两回事,他们更象是……神汉,就算是说成跳大神也差不多了。只不过这些占星师都是有军职的,而且职位非常高,全都出身显赫拥有贵族头衔……”
“要照这么说,这大食国必亡。”廉金斗说道:“两军交战生死一瞬,凭的就是运筹帷幄将士用命,怎能由着这些个胡说八道的神汉指手画脚?偏偏这些神汉还身居高位,这要是不亡国就真的没有天理了!”
“占星师不仅在军中拥有很高的影响力,他们甚至可以左右皇位传承。”
虽然说大明朝也有“真龙天子”“受命于天”的说法,但那仅仅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说法罢了。大家信奉的还是“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谁的实力强谁的拳头大谁就是君主,实力决定一切就是万古不亘的真理,占星师和宦官操控朝局,这绝对就是典型的亡国之兆哇。
“我们与大食人连战四场,他们都攻不过去,我估摸着他们已经不耐烦了,下一轮攻击必然一场险恶。”
这里不是主战场,从来都不是。
桑德子和廉金斗的任务仅仅只是阻敌救援,将大食人的援兵死死的挡住,不让他们踏入真正的主战场一步。
这是一场典型的阻击战。
真正的决战就在几十里之外,大食人的援兵却迟迟开不上去,他们的攻势越来越猛,明显已经急眼了。
“此一战,必定血腥万分,老将军……还是不要冲的太前……”
虽然廉金斗的军衔很高而且资格最老,但他却不是什么将门出身,而是典型的造反起家。和很多同类型的将官一样,同甘共苦和士兵打成一片就是他的统兵之道,身先士卒奋勇冲杀也是他做习惯了的事情。
每次作战,廉金斗都不是躲在后面指挥,而是带着亲兵参与战斗,这确实是一种美德,专属于将官的美德,而且对于士气的提升有着立竿见影的神奇效果,但是,他的年纪终究太大了。
在整个大旗军体系之内,在所有的一线参战人员当中,廉金斗的年纪是最大的,他已经六十二岁了。
岁月不饶人呐!
“怎么,怕我被大食人砍去了脑袋?”已虚发花白的廉金斗哈哈大笑着说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终究阵上亡,什么生生死死的我早就看淡了。若是哪天我真的战死了,也算是全了这戎马一生马革裹尸的夙愿,沟死沟埋路死路葬,不算个什么。再者说了,虽然我这颗脑袋不值钱,也轮不到大食胡人来看,我还要留着吃饭呢,哈哈……”
苍凉的牛角大号声从远处传来,视野的尽头腾起一大片沙尘,仿佛一片乌云压在低空之中。
“大食人又要开始进攻了,准备战斗吧。”
清脆的竹哨声发出了熟悉的节奏,这是战斗的命令。
老将廉金斗举着单筒的“千里眼”,遥望着正在徐徐迫近的大食军马,笑呵呵的说道:“还真让你给说着了,把骑兵和骆驼兵全都摆到了正面,大食人这是要干一锤子买卖呀。看这个架势,真的不小呢。”
“桑指挥啊,还是以前的老套路,我垫正面先死定后诱敌,等我吸引他们进来之后,你们这些娃娃兵……军校兵从侧面兜过来收割,打断大食人的前后衔接,如何?”
这是早就制定好的战术,谈不上多么高明,但却如同廉金斗这个人一样中规中矩。虽然没啥精妙之处,却非常的实用而且效果奇佳,那些堆砌起来的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个战术最要紧之处就在于彼此之间的配合。
大旗军老兵们顶着对手的猛烈攻击徐徐后撤,引诱敌人冒进,然后火力强大的军校生们从侧后穿插,来一个小范围的迂回,打断敌人的前后衔接基本上就算是成功了。
至于说最后的收割,那只不过是在大势已定的情形下最的收尾而已。
“好,咱们还这么干!”桑德子打出了旗语:战术依前,火炮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