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队和肖铂在门外等待。一对四五十的中年老夫妻,朝他们走来,杨队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妇人,她是歌坛的常青树,阮清。此时,宋栀的容貌在杨队的脑海闪现,她的容貌和阮清,如此相像,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医生把宋栀推出抢救室,“对不起,我们尽力。”
“我的女儿啊!我可怜的女儿啊!”阮清抚摸着,被白布盖住脸庞的宋栀,嚎啕大哭,她来晚一步了。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妈妈!你回来!”江兰呐喊,阮清将她紧紧地拥入怀抱,“孩子!你就放心地把江兰交给我吧。”
原来,二十几年前,她作为知青下乡的一份子,来到荆平,和一个教书先生相恋,有了宋栀。宋栀出生不久后,她的父母平反了,他们过来荆平接她回去。但当她的家人知道她有了孩子,很愤怒。一个女孩子还没结婚就有了孩子,这在当时,放在寻常人家都是一件丢脸的事,更何况放在作为书香世家的阮家,后来她的家人为了保全家族名誉,逼迫她舍弃孩子,最后她不得已将宋栀放在了车站,希望孩子能够遇到一个好人家。
不曾想这一别,竟是三十年。后来,她也试图找过宋栀,但总是不了了之。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在报纸上看到宋栀的新闻,她脖子上的那条太阳吊坠项链,正是当时宋栀出生时,她给她戴上的。
世事弄人,一个原本是书香门第的大小姐,阴差阳错地留在了荆平,在生活的压迫下,一步步沦为了杀人犯,这背后的故事,又有多少人能明白,这背后的心酸,又有多少人真正体会过。
此时,九墨才真正明白,昨天宋栀说过的一句话:在这混帐的世界里深情地活着,并要游刃有余。
杨队把宋栀死亡的消息告诉刘春时,她泪流满面,却无声无息,似乎在无声地控诉着,这命运的不公。
“她是逼不得已的。还没结婚前,她丈夫人还不错的,可是结婚后,她丈夫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喝酒、赌博,喝了酒,输了钱就打她,她忍了,这一忍就是五年。”刘春说着,眼睛望向远方,若有所思。
“最后,她那没良心的丈夫,赌博输了钱,为了还钱,居然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卖了,她的心碎了,绝望之中她才……”她有些哽咽。
“为什么不离婚呢?”杨队不理解。
“离了婚,她又没有工作,她会失去她的孩子的。你们男人,是永远也不会明白一个母亲的心的。天下哪个母亲舍得自己的孩子啊,那可是女人的命啊!”她淡淡地说。
“那另外五个男人?”
“不是宋栀杀的,是我杀的。”她眼神坚定地说。
“为什么?”
“我其实是宋栀的妹妹。当年,我母亲收养了宋栀后,一心想生个男孩,结果却生了四个女孩,我是最小的,后来家里实在太穷了,母亲把我送人了。八岁那年,我得了场大病,收养我的人,把我送回了家。那时,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宋栀为了养活我们,辍学了,一个人干好几份工。”看得出,她和宋栀的姐妹情谊很深。
“她本来是可以嫁个好人家的。她是我们那镇上,最美的姑娘,心地又善良,一个台湾的富商少爷看上了她,他们情投意合,但她为了母亲,为了照顾我们四姐妹,她就没答应。宋栀在杀了姐夫后,她为了找她的女儿江兰,才没去自首。我嫁的不好,但我为了孩子,一直忍着。被我杀死的那五个男人都是不得好死,赌博,喝酒,玩女人,我看不惯就杀了他们,宋栀知道后,她为了保护我,才谎称是她杀的,现场的指纹都是她故意留下的。”
“为什么,你不叫她姐姐?”
“在我们四个姐妹眼里,从没把她当姐姐,她更像是我们的母亲。”
宋栀走的那天,九墨做了一个梦,梦里,宋栀笑得很灿烂。
“母亲总说,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收养我,算命的说我命硬,是因为我她这辈子才没有了生儿子的命。”宋栀说的意味深长。
“母亲总说下辈子,不要做女人了,太苦。”
“你呢?”九墨问。
“下辈子,我还做女人,不过我要活得再长一点,我要看见我的女儿穿上嫁衣。”她说着,把一朵花送给九墨,“这是我最爱的花,谢谢你。”九墨接过花,宋栀留下了一滴眼泪,走了。
九墨,还没来得及告诉她,那朵花的名字。
“它的名字叫做,缅栀子:其名不扬,其花不艳,平凡却不甘于平庸,却选择在这个多雨的五月,静静地开放,亦如它的花语:孕育希望,不安分的安静。它在大雨磅礴中、漫漫黑夜里,怀着“不安分”的希望,静守一个个花开的愿景,如你一般,宋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