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轻尘和花雨听到咳嗽声,一同转过头,花雨的脸色变了变,一时无话,阮轻尘倒是依旧笑得云淡风轻:“皇上来的可真早,昨晚不是说用完膳就过来吗,一餐膳食居然直接吃到了天亮。”
“有事耽搁了。”轩辕骁皱起眉头,却也没打算责怪:“不知阮大夫诊治得如何?”
阮轻尘手里的药方原本展开成扇形,轩辕骁问话之后他便叠了起来,并且对折这塞进袖口:“看缘分了。”
“阮大夫这是何意,难道行医用药还要看缘分吗?”轩辕骁见阮轻尘神色淡泊,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将目光转向花雨,花雨继续碾着铜罐中的药,面色清冷,漆黑的瞳仁似乎被苦涩的药味熏染,漫上一层捉摸不透的情愫。
“倒不是看医缘,而是看皇上和皇后的缘分。”阮轻尘瞥了轩辕骁一眼,对花雨道:“行了,你去把药煎了吧。”
花雨没应声,捧着铜罐就起身往廊后的小膳房去了。阮轻尘以为轩辕骁还会继续问话,却见他看着花雨的背影想着什么,回过神后对着自己点了个头,便朝寝殿走去。
“皇后醒了吗?”轩辕骁迈进殿门,他想着殿内定有侍女伺候,谁知却空无一人,银熏炉上的轻烟徐徐上升,寝殿寂静如夜。
“皇上来了?”慕紫翎的声音有些朦胧,从床榻上缓缓坐起身,轩辕骁微皱着眉,走到床榻边挽起帷幔:“怎么连个伏侍的人都没有?”
“茵儿守了一夜,初晨我让她回房睡了。其它宫娥在正殿,有事再进来。”
“你身上正不好,不应该谨慎些吗,若是哪里不舒服,在寝殿喊人正殿怎么听得到。”轩辕骁埋怨道。
“我备了这个呢。”慕紫翎从枕边拿起一条紫色的绸带,上面系着几个银铃铛:“皇上放心,我没有那么……不上心。”
轩辕骁闻言,心一恸,伸手轻拂她额前的发丝,见她已将披散的青丝松松挽成一束,垂在身后,露出莹白纤细的脖颈,更有一种娟秀柔弱的美。慕紫翎见轩辕骁目光愈加炙热,不由羞涩地往后靠了靠,轩辕骁却伸手扶住她的肩,另一只手继续抚摸她的脸颊。
“这是什么?”轩辕骁突然看到慕紫翎的后颈有些泛青,慕紫翎想要躲闪已来不及,轩辕骁看着那团淤青,剑眉紧凝。
“许是这两日睡得太久,昨天夜里后背和脖颈有些疼,阮大夫帮忙施针,放了点血,现下已经没事了。”慕紫翎轻声解释道。
轩辕骁听她如此轻描淡写,更是不悦:“什么没事,皇后的性子孤还不知道?若不是疼得太厉害,你会在夜里叫人吗?”
慕紫翎是个玉雪聪明的女子,见被看穿,自然不会再费口舌去分辨,只默然低着头:“皇上别怪臣妾了……”
“孤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你再隐瞒了,既做了夫妻,遇事就该一起分担,不是吗?”
“皇上说的很对,只是你肩上的担子重,我又帮不上什么忙,一些自己可以面对的事,就不想让你添忧了。”慕紫翎心绪平和地说着自己心中所想,在她是很自然的事,轩辕骁听起来却十分震动,从十岁起他就开始肩负重任,母后不断叮嘱,寄予厚望,定要坐稳太子之位,继承大统。及至登基为帝,朝中(权)势纷争,后宫嫔妃争宠,都要让他主张、让他周旋,他居然不知道,最被自己忽视的人,竟一直悄悄地为自己分担着这一切。
轩辕骁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深握着她的手,慕紫翎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泛红的眼睛:“皇上昨夜没睡好么?”
三年的平淡夫妻,她从未想过他会因自己的话落泪。
“昨晚的蒲桃酒可能掺了烈酒,我没喝几杯就醉了,只得被安排到绮妍宫就寝了,那对花氏姐妹,也封了采女。不过我会告诉母后,你这阵子都得在宫中好生静养,不用去宁和宫请安了,让她们闹去吧,不干你的事。”
“那、能不能也让她们别过来。就说我抱恙在身,怕把病气过给其它嫔妃,这阵子就不用来凤栖宫请安了。”
轩辕骁点点头,看着她清减的脸颊,心底泛起担忧:“好,等你好些了,我带你出宫逛逛。”
“嗯。”大概想着能过一段清静无忧的日子,慕紫翎的眉宇倒是舒展了许多:“对了,皇上,芍儿的事查的怎么样了?她年纪小,定是一时受不住恐吓或经不住诱惑,能不能、”
慕紫翎没有再说下去,从轩辕骁的脸色中,她知道了芍儿的下场。
“别担心,我已经吩咐周海把凤栖宫所有的宫娥内侍彻查一遍了。”
慕紫翎眸光一阵黯然:“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怎么又客气了,只管说。”
“皇上下一道旨意,随意说个什么缘由处罚我,然后把凤栖宫的下人裁减大半,免得他们跟着我担惊受怕。”
“皇后就不怕退无可退吗?”轩辕骁还未说话,阮轻尘的声音却从门外传来,随后叩了几下门,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皇后是不是想着摘下凤冠,退到冷宫,就可以平宁一世了?可惜……这世间事,没有你想的那么清白明了。”阮轻尘走到榻边,径直越过轩辕骁准备接药的手,递给了慕紫翎。
“嗯、”慕紫翎喝了一口,差点呛到。
“这药甚苦,喝快一点。”阮轻尘说着竟伸手去拨慕紫翎颈后的乌发,细看那团淤青,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慕紫翎被药苦得脸都皱了,没注意到阮轻尘的动作,轩辕骁见阮轻尘的面色不善,忙用眼神相问。
“皇后这段时日都得在宫中静养,不用出门,也不用见其它人,不如……把头发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