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方笑呵呵的附和道,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根本没什么高手,也没人教他本事,没人带他走遍十万大山,更没人把他完完整整的带出来。
他在山里转了两天,又饿又困将近崩溃的时候,居然又碰到了一头脱群落单的猞猁,猞猁想吃他,他则想活下去,然而他带的药锄和猎叉根本就打不中那头狡猾的猞猁。
就在他被那头猞猁的尖牙利爪弄得浑身是伤,奄奄一息躺在地上,自己都因为失血而分不清是生是死的时候,脑子里那部一直静静不动的天地道经,突然就自动翻开了第一页。
万法诸般苦求,入我门来无忧!
这是写在道经的第一句话,就写在首页的最上方,当时在徐有方的脑海里释放着无尽的璀璨光华。
然后,他就踏过了那道门槛,咬着牙、流着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杀死了那头猞猁,现在想起来都说不清那时候哭的那么大声是被疼的还是被吓的。反正他靠着猞猁极酸的血肉最后找到了出山的路,一步步修行,一步步走遍了每道山梁,穿过了每条溪谷,一步步走到了如今。
其中的经历其实比被房世辉陷害那种事情还要艰辛还要精彩,但这些事情他怎么可能跟其他人说?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所以他笑着拍了拍厉锋,一脸的嘚瑟道:“所以啊,害怕没啥大不了的,我被开除的时候也很怕,我要被判刑的时候更怕,我在这山里迷路的时候简直要怕死了,可是你看看我,随后就碰到了高人。所以说这人啊,只要没死,就没啥可怕的。”
“那要是死了呢?”厉锋没好气的反驳道。
“死了,死了当然就更没啥可怕的了。”
厉锋被徐有方这理直气壮的样子弄得一呆,但仔细一想,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
他叹了口气道:“你当谁都有你这么好的运气?我真不是怕死,我是怕我这群弟兄们死,我把他们带出来,就必须把他们完完整整的再带回去。还有,还有……我也舍不得我闺女和我媳妇儿。”
说着,他便熟练的伸手入怀,去内衣口袋里掏什么东西。
一看他这架势,徐有方就觉得有点眼熟,刚说了一句:“哎哎,你干嘛……”
话没说完呢,厉锋的手已经掏了出来,手指间果然捏着一张照片,一脸骄傲的说道:“给你看看,这是我们全家的合影……”
徐有方没好气的甩给厉锋一个后脑勺:“不看!我说你不要这么老套好不好,你突然把照片拿出来干嘛?谁让你把照片拿出来了?我说了我要看你家人的照片了吗?”
厉锋拿着照片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一张黑脸涨的都发紫了,他正要发作,却听徐有方一边不耐烦的挥手,一边催促道:“快快快,赶紧把你那照片收回去。我不看,你特么也不许看了。也不知跟谁学的,出来执行任务还带照片,还非得在晚上别人都睡着后拿出来看一看,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干嘛,嫌气氛不够悲壮拼命给自己加戏啊?你知不知道电视上只要是这么干的,第二天肯定要领盒饭啊?”
眼角的余光看到厉锋还傻乎乎的举着照片跟那儿坐着,徐有方一把就将他拿照片的手往他衣服里塞,嘴里还嘀嘀咕咕的道:“你是个当兵的,没事儿多训练,多打枪,少看电视剧懂不懂,再让我看见你把照片拿出来我揍你啊。“
“哎哎哎,慢点慢点儿,我自己来,别给我弄折了。“厉锋的手被徐有方一塞,顿时手忙脚乱的挣扎起来,生怕这厮动作太粗鲁,弄折了自己手里宝贝似的照片。
等他把照片放回去了,徐有方才悻悻问道:“你就一个女儿啊?现在放开二胎了,咋没再搞个小子?“
“搞毛啊,我在部队难得回去一趟,家里四个老人身体都不大好,山村里医疗条件不行,我媳妇儿就把老人都接到了城里。现在家里面,四个老人一个孩子都靠她一个人照顾,我这已经就够对不起她的了,还再让她生一个,那还不把她给累死?“
徐有方揶揄道:“那你就不想要个儿子?我可听说你们当兵的骨子里都有儿子情结,想把自己在部队受的那些罪将来让儿子也受一遍。“
厉锋哈哈一笑,摆手道:“以前我也这么想过,不过闺女一生下来我就不这么想了。儿子女儿不都一样是心头肉吗,女儿咋了,女儿也挺好,比小子可贴心多了!我闺女可懂事儿了,而且长得像她妈,漂亮,比我可白多了,不信你看……”
说着就又习惯性的去掏照片,看到徐有方威胁攥起的拳头才不情愿的放弃了这个念头,道:“我这不是怕你不信想让你看看吗,你别有事儿没事儿就动拳头,拳头是用来对付敌人的,不是用来对付自己战友的!”
徐有方哼了一声道:“我才不看照片,谁知道是不是你老小子P过的,有种等这次回去,你带我去你家,亲自把你媳妇儿介绍给我认识。”
厉锋的眉毛顿时就立起来了,扬起手掌作势欲打道:“是我闺女!谁他娘给你介绍我媳妇儿!”
徐有方立刻怂道:“啊,对对,是咱闺女,咱闺女还不成?我这是口误难道你没听出来?”
看到厉锋放下手掌,徐有方又道:“哎,那咱闺女长大了你想让她干啥?也当兵吗?不是跟你吹啊,我还真认识一个巨牛的女人,看上去在军队还挺能说得上话,要不要到时候给咱闺女走个后门啥的?”
徐有方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出现的就是那个整个人像一柄无鞘尖刀般不知退让宁折不弯的女军人,结果却看到厉锋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我可舍不得我闺女来受这份儿洋罪,她一个女孩子当兵干啥,真像老子这么厉害,将来连男人都难找。等她再大点儿了上了学了,我想让她学钢琴,学画画儿,学跳舞,学……”
“学你妹吧学,你想把孩子累死啊?”
徐有方没好气的打断道:“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童年,你给她安排那么多,就不怕她心理上出问题?孩子嘛,该玩儿还是得让她有玩儿的时间,一张一弛方是文武之道,懂?”
厉锋撇嘴道:“我咋不懂?我又不是没给她玩的时间,学习累了就练练琴放松一下,琴练累了就画画画儿,画累了就……”
看着厉锋那理所当然的模样,徐有方就想起来自己高中时,数学老师说英语单词背累了就做做微积分放松一下,语文老师说微积分做累了就写篇作文放松一下,英语老师说物理习题做累了就练练口语放松一下,物理老师说元素周期表背累了就画几张电路图放松一下……
这么一想,徐有方再看向厉锋那兀自张合不停的嘴,就有种想把他那张大嘴连同他的大黑脸一拳怼进山壁里的冲动。
“不过我今年年底就到年头了,提干的希望比较渺茫,继续留在部队也难,就不知道退伍以后组织怎么安排,家里经济条件也不咋样,听说学钢琴挺贵的,实在不行就把这一项免了吧。“
厉锋不知道,他这句话如果再晚说两分钟,他英俊的面容很可能就难以保全了。
徐有方长长出了口气,悄悄放下捏紧的拳头道:“别瞎想了,等出了山我去认认门儿,要是咱闺女真喜欢弹琴,钱都不是事儿。“
“嚯?!!“厉锋一愣,随口问道:”徐导口气挺大呀,说了半天你到底是干啥的啊?“
“我是个医生。“
“你?医生??“厉锋不敢置信的重复道,这一路走来以徐有方展现的能力,说他是猎人,是退伍军人,是民间高手,是国家组织的一员,甚至是某些势力秘密培养的杀手,厉锋可能都会相信,但唯独没办法把他的身份和医生联系到一起。
好吧,虽然他确实以一千元的高价卖了火炮一颗丹药,但那玩意儿在厉锋眼里就跟大力丸祖传膏药似的,毫无说服力。
“怎么?不信?“徐有方哼道:”别着急,我医术厉害着呢,所以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只要有我在你想死都死不了。等明天你让人扎一刀或者打一枪,你就能领教领教我的医术了。“
“嘶……我说,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厉锋听的后槽牙都发酸了。
“吉利的?跟我在一起还不够你吉利的?我告诉你你们都走了大运了,你还想怎么吉利?“徐有方嘿嘿一笑,看了一眼洞外已经升至天顶的月亮,身体突然如狸猫一样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
“你干嘛?“厉锋看到他的动作和神情,立刻猜到了什么,有些吃惊的问道。
“半夜了,说好后半夜轮你值夜,咱俩该换班了。“徐有方一边把红葫芦带在身上,又检查了存放银针丹药的小盒子正安稳的放在兜里,一边对厉锋说道。
“我值夜,那你呢?“
“我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
“管得着吗你,难道我要去跟大明星约会也要向你报告?“
徐有方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向洞外走去:“对了,如果天亮之后我还没回来,你们也别执行什么任务了,赶紧下山请求支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