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眯缝着眼睛,反问道:“好好的,你打听这新来的长官叫什么作甚?难不成,你还能同他攀亲戚了?”
财政署长连忙道:“卑职不敢,不过就是听见一些风声,说从前可是在上海的大人物。可是一直没有得见过,因而心下也便好奇。您说,他若真是什么大人物,那为何单单要来咱们锦云镇上呆着?难不成吃惯了大鱼大肉嫌腻,反倒想吃起清汤寡水来了?”
县长“嗤”的一声笑:“街上的谣言你也信?既来之,则安之,你管他什么来历呢。但凡你手头的事情做得漂亮,那即便没赏,好歹也能保住你这位置不是?”
“听县长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在下真是佩服!佩服!”署长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县长倒是一点也不介意,不过照单全都收下了。
县长笑了笑:“言重了。”随即重新反客为主:“来来,你都说了半日话了,吃点酒酿、酒酿啊。”
这酒酿汤团雪白滑软,县长的手不知怎么有些发抖,象牙筷子在碗里来回划了两次都没夹住,头上就微微地冒出细汗。
财政署长就避免将目光投到对面,不过埋头对付自己的一碗,吃得专注而努力。
这个时候,只听着门口伺候的听差进来,附在县长耳朵边上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那县长吃惊地叫出一声:“还带了银票?不见!不见!”
他一转头就告诉署长:“是吕家的座上客,沈茹云小姐,说是来为吕平柏说情的。到底是女人家,什么都不懂,以为我做县长的就能当得了主,以为有了钱就能让鬼推磨,幼稚!这案子可是长官亲自定的性,哪里是她一个女人能推翻的了的。”
财政署长故意接茬道:“吕平柏会犯到这种事情上,也是叫人想不到的。里头是不是别有缘故?”
县长摇摇头:“这我就说不清楚了。这个通敌的案子有专人负责,上头一堆的长官关心着呢,我就是有心帮忙,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啊。”
财政署长沉吟道:“有句话,也不知道我该不该说。”
县长讪讪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这关键时刻磨磨唧唧做什么?可不是惹人嫌么!”
“其实事情跟我无关,我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罢了。替县长您考虑,有能够帮吕家忙的地方,帮一帮也好。吕平柏是本地有身份的士绅,楠京如今那位二把手,陈先生,当年在上海开始兴办实业的时候,得到过身为吕平柏的全力相助,两人的交情非同一般。那陈先生如今资本雄厚,又兼着立法委员,说出话来一言九鼎,就是在楠京,寻常人谁不惧他几分的。这里面的关系,我一说你自然就明白。”
县长似笑非笑:“照你的意思,我竟是要见一见这个沈茹云才好?”
财政署长也跟着一笑:“我不过是多余的插了一句嘴。”
县长作低头凝神状,而后猛抬头吩咐听差:“请沈小姐到会客房里坐。”
而后他又一脸大公无私地诚邀请署长:“一起去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