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云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忙忙地找衣服给秋白换,又细声埋怨他不该去河边。秋白不以为意,不过笑笑说:“快点把鱼收拾了,煨一锅浓点的汤给缘君喝。”
秋白到底是大病初愈,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整个人就捂在棉被子里,脚下蹬了茹云给他冲的汤婆子还是冷。冷到骨头里,冷得浑身瑟瑟地抖。
茹云赶紧请阮香玉去找丹尼尔来看。丹尼尔用听诊器去看,知道这凉受得不轻,当下就有些沉吟,拉了茹云到门外,小声说:“这陶司令原本身子就没好全,这会子又折腾的,怕是不妙呢!”
茹云着急道:“这可怎么是好?”
丹尼尔看了眼秋白,又望着茹云说:“只好先弄些药吃吃看吧。”
丹尼尔就开了一些感冒的药,也无非是常见的那些个西药,倒是也没什么特殊。茹云救人心切,问他能不能用点参催催活气?丹尼尔就摇头说,什么药对什么症,这会怕是什么参下去,对秋白都没什么用。
丹尼尔边说边又叹了口气,说是医生医得了病,救不了命。这战场上的人,若是受过重伤,一病下来就不是小事。
茹云听他话的意思,竟是十分凶险,心里不免悲伤,眼圈儿都有点发红。当夜,秋白烧得说起了胡话,面颊赤红,气喘如牛。茹云多少也懂点病症,知他必是转了急性肺炎。
既然丹尼尔都说过他救不了命,茹云还能有什么办法?一家人里病着个小的,现在又病着个大的,茹云替不了谁又帮不了谁,急得肝火上升,嘴角烧出一溜燎泡。
缘君倒出尽了痘花,慢慢地退了热,慢慢地浑身脱下一层皮屑,上上下下什么痕迹也没有留。就是苦了秋白,这人硬撑了好几个月,总算是把这病症给硬是熬着压了下去。这个时候,就连丹尼尔也说秋白命硬了。
这一年的冬天,抗战的形式出现了转机,处州城内的日本守军退守了大半出去,多半也是因着他们东北防线的节节不利。这样一来,秋白领着自个的队伍,和游击队的人合作,打的更是顺手,这一下,竟然就把处州城给收复了。
这一日是腊月二十,茹云忙得恨不能浑身上下长出四双手来。大扫除、做馒头、蒸年糕、炒花生……一样一样都是大事,都得她亲自指挥调拨。
今年比较特殊,因着处州城收复,再加上是头一回和吕家人在吕府合过节,因而这茹云要准备的事情也是格外的多。
先说大扫除,偌大的一个吕家,里面的房顶墙壁、桌椅板凳、角角落落都得清扫干净,这就是一项相当浩大的工程。锦云大户人家的房子都极高敞,要扫刷房顶的积灰,需得拿新扫帚绑上一两丈长的竹竿,由那身强力壮的仆佣高举着,顺檩梁依次扫过去。
这人的头部必得用薄布裹紧,以防仰脸看房顶时灰尘落入眼中。扫到哪间房子,房里的桌床箱柜及坛坛罐罐都要用布遮起来,扫完再拿开,否则落下来的灰尘不可收拾。
房间若铺着地板,这是比较好办的,拎来一大桶清水,用拖把整个拖上一遍就行。若铺的是砖,便很麻烦,要用铁铲子把砖面上经年积下来的泥垢一点一点铲干净。这活儿基本上由家中的孩子们来干,事后一人赏一把铜子儿就行。
清洗门窗桌椅是最烦人的事,只因为大户人家的木制家具讲究雕刻,雕得越繁复细致越好,这就必然苦了清洗它们的人。要用抹布一点一点塞进弯弯扭扭的木雕中,来回地拖拉,把积尘擦净。遇有特别细致处,是用筷子头上缠了湿布,捅进去洗擦的。
加上天井、廊沿、门堂、门楼、院墙、大门附近的一段街面,整个大扫除的工作紧锣密鼓也要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