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见愁不置可否,似乎并不想就殷菱的问题多说什么,“要我得到殷菱这种计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未必是你,只是洛国最好能够得到。”天南星并不避讳地答道,“何首乌和山慈姑成为倪蓝的师父并不是偶然,唆使倪蓝给倪帘下毒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只是我们运气很好,倪蓝是个很蠢很容易被利用的女人,而且她做得也很好,倪家已经被彻底拆成碎片,傅国也命不久矣。”
见愁始终没有接话,幽深平静的眼眸中没有表情,只听得天南星继续说道:“如果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去勾引落单的倪帘。让何首乌和山慈姑故弄傅虚说倪帘是什么龙神也是一部分,那个倪蓝就这么信以为真,真的是很蠢,倪家的女人都很蠢。”
“龙神是什么?”见愁忽而插言道。
“就是家族中有着超乎寻常的力量的天才,有着无可匹敌的力量的龙。”天南星微笑道,想到这一妙着不由自得起来,“每一代的宗主都是由龙神继承的,若是没有龙神便有长子或者长女继承,倪蓝不想失去宗主的地位所以对自己的亲妹妹出手,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啊。”
“这些都是从何伯那里知道的?”见愁的语气中听不出感情,眼眸也一如往日平静。
“是啊,还有一些事是鹰不泊告诉我的。”
“为什么什么也不告诉我?”见愁似乎并非质问,也没带任何不平和愤慨,就好像已经习惯了自己是个不需要揣摩主人意图的棋子。
“告诉你太多的话,说不定你就没有那么完美地骗那个姑娘了。”天南星的语速还是缓缓的,让人恨不得摇着他把他摇散把所有的话都抖出来。
完美吗?见愁讽刺地一笑,不知笑的是自己的盲目,还是殷菱的愚蠢,亦或是天南星的洋洋自得。
失踪的夏枯草始终是一个祸患,时时刻刻想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才是这分分合合的虚伪与真实中生存的正道啊。
“鹰不泊会告诉你这么多事,还真是难得。”见愁转身,望着遥远的天际道,“难得你能和一个毁了你的腿又杀了你的亲人的男人,促膝长谈。”
没有看天南星是什么表情,更没有兴趣知道,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令他无比难受。
什么感情,什么正义在这场战争之中都湮灭,所谓理智所谓私怨终于也抵不过权力的追逐,每个人都在为自己争夺必胜的砝码,而他只是滔天的波浪中奋力地想要逃避随波逐流最后却还是徒劳地认了命的一颗棋子罢了。
他爱殷菱,或者不爱,并没有人会在乎。即使他爱她,天南星也一样不允许她出现在和自己的对立面。天南星在乎半夏或者不在乎,或者恨不恨鹰不泊,这些都无所谓,只要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成者王败者寇才是最硬的道理。
他发觉自己才是真正可怜的人,一直自作聪明,一直欺骗着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却从未有过存活的意义。
殷菱虽然死了,但是至少自己是她所追寻和憧憬的,他是她的意义所在。
可是他,什么人都没有……
半夏死了,殷菱死了,滕署也不可能和他回到从前,天南星对自己只是利用,曾经以为会有那么一点惺惺相惜的夏枯草也杳无音讯,他的身边究竟还剩下谁呢?
忽而倦怠。
“十天内,必破傅国。”就在他以为天南星被他挤兑得说不出话的时候,天南星疲惫的嗓音从他身后传来,“到那个时候,你想怎么和鹰不泊对着干都由得你。”
与此同时,鹰不泊一行人和洛国的小批军队也在不停进行着对傅国的骚扰,进一步缩小傅国所能掌控的地盘。精通暗杀的茧总是能够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对各地方的统帅下以杀手,因为茧中的杀手多为单独行动,因此也令傅申束手无策。
即使是倪笔也不能有什么妙计去把这些游走在各地的训练有素的杀手一网打尽,却也不能束手待毙,只好不断加强着警备。
殷菱一行人落脚的村子也经历了战火的摧残,幸而夏天无和天竹子在附近盘桓也少了很多遇袭的可能。尽管夏天无惦记着夏枯草的下落,并不愿意多在这里停留,却也不忍看决明和苁蓉苦苦哀求的眼神还有滕署那失魂落魄的凄凉模样,况且殷菱还并未渡过难关,是以多停了几日。
滕署始终执意守在殷菱的床前,即使是睡觉也不过坐着睡上一小会儿,吃饭更是很少,整日的不眠不休让他显得有些憔悴,然而眼睛却始终不离床上昏昏沉沉的少女。虽然决明三番几次地劝他去歇上一会儿,然而坐在那里的男人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与其说是对决明的话无动于衷,不如说是索性充耳不闻,或者压根就没有听见。
看着曾经令人那么畏惧的男人那双握剑的手动作放得很是轻柔,像是怕碰她碰得重了都会弄痛她一样帮她细细地擦拭着脸颊,又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在怀里一点点喂她吃药,尽管苁蓉和决明之前对滕署有些偏见,此刻也不得不为之动容。
这天早上滕署照例去给殷菱煎药端去喂给她吃,想到这药已经吃了足足两天她还没见有什么醒转的迹象,不由得又是一阵心忧。
决明远远望着男人煎药的背影,不知为何对这个男人的沉默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辛酸。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他和滕署说起见愁和殷菱的最后一段对话的时候,这个男人是怎样的愤怒和痛苦。
那个时候他真的害怕了,他甚至怀疑要不要把所有的话都如实地告诉滕署。
这个男人身上不加掩饰的杀气实在太可怖,他险些以为紧紧钳着他的那双手再一用力就会把自己掐死。
战战兢兢地说完那个时候见愁的一切残酷和近乎暴行的举动,清楚地第一次看到滕署的怒火几乎从眼睛中溅出,带着浓重的几乎要把他压得喘不过气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