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无力的点了点头,“若是大皇兄即位,本殿绝不反对。可若要把偌大的大溱交给堪称白丁一般的五皇弟,本殿绝不答应……。”
大溱才刚经历过一场大的内战,整个国内的局势俨然已经在动荡不安,若是再把这皇位给一个从来没有涉足过朝政,根本不懂何为朝政的五皇弟,那就等于是眼睁睁的把大溱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礼郡王,如果您有这个决心,那微臣就不得不进言一句。”樊篱忽然面色一正,抬眼看向秦卿,“哪怕溱王手里的遗诏是真的又如何,您若愿意,它便就能……是假的。”
秦卿浑身一震,对上樊篱意味深长的视线,双眸里,满载的是说不出的慌乱和复杂。
少顷,机械的别开头,浑身僵冷,“不……不行……。”
如果真说出这样的话,那就等于,要和大皇兄对立,开战!
“马上就要天亮了,待早朝一开,溱王拿着遗诏在朝上宣读,那就等于昭告了天下,届时……就什么都来不及了。”樊篱言之凿凿,句句戳中重点,“如果能趁溱王大军未到之前,先下手为强,擒贼先擒王,或许亡羊补牢……尤时未晚。”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如此,何况这件事……若是被阿姐知道了……
结果,他根本不敢想象。
然而,儿女私情和大溱江山比起来,孰轻孰重,他必须要拎得清!
“别,别说了……你让我静一静!”脚步近乎仓皇的跑到了落地窗边,只手扶着窗棂,秦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太子三皇弟的血喷溅在自己身上的那种灼痛感,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烧成了灰烬一般的烈!
这几晚,他每晚都辗转难眠,每晚都噩梦连连……手足相残的残酷现实,令他惶惶不可终日,几乎就要崩溃了!
他真的难以想象,如果这手足相残还要继续,还要再经历一次,他会不会就此疯掉!
是,他承认自己软弱,承认自己妇人之仁,承认自己不够铁血无情,可这就是他,就是他秦卿的本性,他做不到杀了自己的兄弟,还能若无其事,还能心安理得的活着!
可是……
做为皇家的子孙,做为坚守大溱这片国土的秦家人,他也同样做不到,将大溱的江山推至深渊的边缘啊……
他到底该怎办,该怎么办……
挣扎,纠结……就像一张巨大的蛛网,将秦卿笼罩在了其中,几乎,就要被勒死其中。
当他以为自己真的就要死掉的时候,忽然,一阵夜风拂过,带动院中的梧桐,沙沙作响。
抬眼,望向院中那株终于存活下来的梧桐树,就像看到了一丝光明,令他眼前一亮,满眼的希冀,被渐渐点燃,思绪渐渐归于清明。
“长歌……你是在告诉我该怎么做,对么?”望着那株在夜风中摇曳的小小梧桐树,秦卿低低的呢喃,轻轻的笑了。
樊篱却静静的望着这样近乎得了失心疯的秦卿,半点也笑不出来。
缓缓直起了身,秦卿脸上的笑渐渐弥散,最终,归于平静,“传令满朝文武——溱王立假遗诏欺上瞒下,实际倒戈五皇子,企图谋朝篡位,祸乱我大溱江山,当以乱臣贼子之罪论处!”
樊篱面无表情,缓缓拱手,“是。”
大溱公元467年,六月二十三日,卯时三刻,礼郡王以诛乱党之名,溱王以清君侧之名,于皇城关外的青云关再起战乱。
此役,礼郡王先手不成,反被溱王兵马偷袭成功,五皇子秦铮更是趁此时机渔翁得利夺得皇城,最后,礼郡王秦卿终以失败告终,被溱王活捉,被囚天牢。
此战,历时长达两天两夜。
硝烟四起,生灵涂炭,皇城周边百姓无不怨声载道。
六月二十五日,是夜,天牢底层。
肮脏烘臭的牢房里,衣衫褴褛,浑身上下已经布满了辨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鲜血,长发散乱,安静的坐在一张摇摇欲坠的破榻之上的秦卿,只是双眼无神的望着牢内那张同样摇摇欲坠破烂不堪的木桌上的那支火光摇曳的红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