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秦放就好像没有听出她话里嘲讽的意思似地,竟突然抬手,把她那伸出来横隔在两人中间的小手给一把拽了住,紧紧地捏在了手心里,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你在关心我么?”
“……。”水玉想把自己的手从他手心里抽回,无奈一动就会拉扯到手臂上的数条伤口,而且就算使出全力,自己的手依然还被他捏的纹丝未动,根本就没有一点儿能抽回来的征兆可能。
就因为这样,她看他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丝怀疑的成分。
这么有力气,真是跟他外表这快要驾鹤西去的病秧子样子很不搭调——
这厮莫不是装的?
察觉到了水玉目光之中的狐疑,秦放眼神闪烁了一下,继而,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水玉就这么干看着,什么意见也不想发表,也没有任何意见发表,只是自己的眼睛,却开始不经意的在他身上梭巡起来。
这厮今天换了白的几乎能刺痛人眼睛的银白色袍子,确实更显得他多了几分病气和虚弱,尤其不可否认的是,那胸口手臂还有的腹部位置出晕染开来的大朵血花,实在是比他这身晃花人眼的银白衣袍还要扎眼。
她眉角微动了一下,这厮昨晚受伤了?
可在她的记忆里,好像没有这回事吧?
一个晚上就看到尽在那刺激那些黑衣人,和他们玩着心理战术,顶多也就是消耗了一些内力,估计连根毫毛都没让那些杀手碰到。
既如此,那他身上的这些伤势是哪里来的?难道师父没有一口气处理掉那些杀手,才使得有漏网之鱼后来又追杀了过来?
想到这,水玉突的打了个激灵,因为联想昨晚之事的关系,有些不该想起的画面也同时被勾了起来,开始在她的脑海里肆意的横冲直撞。
昨晚后面的热吻行为,实在是气氛所驱,她那时不过就是昏了头,对,只是昏了头而已……
一遍遍给自己撇清关系找着借口,她越发觉得自己的手被他那样握在手心里的感觉是那样的不舒服,令她十分的懊恼,她很想发火,很想朝他怒吼,很想让他赶紧消失滚蛋,可看着他身上那些实在过于扎眼的血花,让她一腔的无名之火,如何的都发泄不出来。
这让她很抓狂,很是不甘,心情特别的凌乱……
所以她只能选择用冰冷的表情面具,将自己真实的复杂情绪掩盖的一丝不漏,“溱王,如果你还讲些道义,就看在昨晚本庄主救过丁管家的份上,现在立刻……请放了本庄主。”
昨晚一战之后,后来势态屡屡不受她的控制,更是没想到这一醒来,又回到了这个形容噩梦的地方,这都不是她意料的,也不是她想要的。
昨晚对丁管家伸出援手搭救,纯属她见丁管家伤成那副模样,眼看就要被那些杀手给围剿了,她心有不忍,所以忍不住的出手了。
如果知道多管闲事的最后,是差点丢了自己的小命,还引发了后续的一系列恶果,那就算是违背道义,心中不快,她也绝对不会出手的。
正兀自咳得好像要把肺都给咳了出来的秦放闻言,下意识的咳嗽一顿,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她,但见她面罩冷霜,视他为陌生人一样的疏离眼神,他心中一痛,张了张嘴,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那只紧握着她小手的手,五指收紧,再收紧。
四目相对,水玉好像看到了他眼底的受伤,又好像没有看见,只是一闪而逝,令她并没有抓的牢实。
她顿时不由觉得好笑,他溱王,怎么可能会受伤,他的本事,是永远只会让别人受伤才对!
与人谈判,重要的是气势,而不是过多的言词表达,秦放没有回答,水玉也不好再继续说话,只是用愈发冷冽的目光,毫不畏惧的迎视于他。
秦放与水玉不一样,水玉是在用眼神要与他对峙和挑衅,而秦放却是认认真真的,仔仔细细的在看她的眼睛,确切的说,是在分辨着她眼底的情绪。
世人常说,眼睛是一个人的心灵之窗,人会戴上很多面具,会扮演很多的角色,会欺骗很多人的眼睛,可唯有人的这双眼睛里所流露出的神采和情绪,是怎么都无法掩藏,是怎么都无法妆点的真情流露,是绝对骗不了人的。
而他现在在她的眼睛里,并没有看到自己今天一整天都在有所期待的反应,而他除了看到三尺寒冰一样的冷,还有浓烈的嘲讽之外,就根本没有再看到其它……
他失望了,眸色黯淡了下去,“等你伤好了,随时可以离开……。”
说完这句,他垂下了眼睫,将眼底的万般情绪遮掩,手上松了她的手,还不忘体贴的替她掖进被子里,做完这些,便头也不回的推着那把老旧的轮椅转身出了内室。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子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加之那轮椅还是嘎吱乱响的惨然声衬托着,竟有种较之刚才他进来时,还要高出不知多少倍的凄凉。
水玉一愣,他的反应和回答完全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几乎在这一刹那,她都要误以为,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秦放。
秦放那厮,他本该不是无赖的、蛮横的、霸道的、蛮不讲理还胡搅蛮缠的土匪吗?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情达理好说话?一言就给说通了?
这实在是太不像他,简直就像另外一个人似地!
介于奇怪,水玉这时不由的多看了他几眼,看着他凄凄然离去的背影,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今天他这人好像从头到尾都不对劲,刚才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她清楚而仔细的辨别过,他脸上并没有装扮过的痕迹,那样苍白的脸色不像作假,还有鼻子也闻到了他身上传过来的血腥味,甚至还能看到他身上别的地方还在有血渗出沾染到了他的袍子上,显然……这也不像是作假。
既然都是真的,那她对于他的莫名其妙的行为评估,也只能说是,要不是昨天脑子真的进水了,要不就是身上受了重伤,心情不佳,所以脾性就变得怪怪的。
对于这个阴晴不定,心思古怪难测的家伙来说,这些评估都不是没有道理的。
“溱王。”忍不住,她不自禁的叫住了他。
秦放黯淡的眼底绽出一丝光彩,顿住身下轮椅,回首看她,目露期待,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要收回成命了’?
“……。”对于他那此刻就像桑榆平时索要糖果吃食才会露出的期待小眼神,水玉总是忍不住与之联想到一起,这联想到一起心就会不受控制的变软,而心软却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赶紧垂眼,不再看他,抿了抿干燥的唇,“麻烦你把那只药炉子拿到屋外去,味道实在难闻……。”
秦放又失望了,眸色简直黯淡到了极点,静默了好半天,才张了口,“……好。”
仅仅一个字,就已经把他万般的失落情绪包含其中,还有因为刚才剧烈咳嗽的太久,嗓子有些嘶哑,但是为他的落寞又添了几分莫名的伤感。
答应之后,他便推着轮椅,弯下腰,伸手就把炖在炉火上的药罐子提了起来,失魂落魄的就出了屋子。
情不自禁抬眼再看他一眼的水玉赫然看的分明,那厮居然就赤手去拿那烧的滚烫的药罐子,看他手都给烫红了,他却浑然不觉似地,简直就像个傻子一样,“你……。”
她忍不住出言提醒,可那厮离开的特别快,她才说了一个字,他就已经远远的去了,她清楚的听到了房门被拉开的轻微响声。
话被如鲠在喉的感觉特别的不舒服,这个不舒服,令水玉怎么也无法继续休息,就像一团棉花被堵在了胸口,她咬着唇,把苍白干燥的唇咬的发了红,“你这混蛋……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是很强势吗?现在这幅弱势模样给谁看啊你……。”
她的抱怨声音极尽隐忍,很小声,已经到了屋外的秦放,是根本听不见的。
何况,秦放正在不痛快呢。
到了外头好一会儿,他这才感觉到了指上的烫意,正好他想找个东西撒撒气,顺手干脆就把那药罐子给一甩,直接砸到了院子里。
“到底是哪个混蛋说装可怜,就能招的女人怜爱之心泛滥的?”秦放磨牙嚯嚯,恨不得把那人揪出来暴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