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半夏捏紧手链,又倏然松开,将它还给王妈:“放回去吧。我暂时用不着。”
王妈有点奇怪,但还是顺从地将手链放回了原处。
傅斯年洗完手,脱掉风衣,一身素净的浅灰衬衣,深灰长裤,长身玉立,玉树临风。
季半夏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丈夫,突然发现他瘦了。傅斯年憔悴了。他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倦色和沉郁。
刚才只顾着高兴,她竟然没有发现。
季半夏站在原地,尽量保持着脸上的笑容。
傅斯年也远远地看着她。他的小妻子,穿着淡青的裙子,白皙娇艳,腰身窈窕,根本看不出将近六个月的身孕。
腹中那个孩子,是一团无知无觉的血肉。给她虚幻的期待,给她虚幻的幸福。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傅斯年不忍心再看,他移开目光,尽量让自己保持笑容:“你陪我再吃一点?”
季半夏继续微笑,眸子却垂了下来。他没有过来牵她的手……这时她才想起来,刚才进门的时候,他也没有给她拥抱,他的喜悦那么浅,那么淡,她竟然没有注意到。
她迟钝得现在才发现,他看她的第一眼,那眼神不是欢喜,而是愧疚。
在美国的那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他感到愧疚?
季半夏不敢想。不愿想。她笑着点点头:“好啊。”
二人对坐,安静地喝汤。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季半夏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手链的事,要不要质问他?也许是个误会呢?季半夏几乎已经开口了,可触到傅斯年的眼神,她退缩了。
傅斯年根本没有看她,他埋头喝汤,似乎那汤真是无上的美味,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不想和她说话,他根本不想和她交谈。
以前的傅斯年,不是这样的。只要和她在一起,他的眼神就会一直跟着她的身影。这样的冷淡回避,是从来没有的。
如果是以前,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质问,可他现在的态度,让她没有办法开口。
季半夏心头一痛,防御般地开始找话题:“后天要去产检了,你陪我去吗?”
傅斯年手中的勺子一抖,汤汁洒在了雪白的桌布上。
“产检……”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季半夏等着他的回答。
他却沉默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季半夏才听见他问自己:“半夏,这个孩子,对你是不是很重要?”
他没有抬头,他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他到底在躲避什么?他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季半夏的心仿佛沉入了冰湖,冷得彻骨,她短促地一笑:“这不是废话吗?你说这个孩子对我重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