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笔疾书的杨晓然手顿了下,随后便道:“宣医正去看下……另外,把本宫制得那些药拿去给她。替本宫说,本宫还离不开她,千万要保重身子。”
“是……”
赵四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这话怎么听得怪怪的?
再看皇后娘娘,只觉清减了不少。近日事情不少,可她只要空闲下来便一直在那儿写书。陛下近日又忙于国事,连陪着皇后娘娘吃饭的时候都少了。
皇后近日本就胃口不佳,陛下忙起来都在两仪殿草草用点饭,娘娘这边顾不上,娘娘吃得就更少了。现在秋菊也病了,可如何是好?
“你怎么还在这里?”
杨晓然写了好一会儿,抬头却见赵四还在那儿发呆,蹙眉道:“可是有什么事?”
赵四躬身道:“奴婢觉着娘娘近日清减了不少,心里有些担心。”
杨晓然淡淡一笑,道:“近日事多了些,本宫如今年过四十,总觉记性不如之前。想着师父传授给我的学问不能丢了,以后恐怕记性会越来越差,深感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还是现在抓紧都记录下来,免得以后忘了。”
说着便又故作烦恼道:“人不服老不行啊……”
看着赵四道:“你推了张铎的举荐是好的,你也一把年岁了,等今年过完年你若愿意便去锦姑姑做个伴吧,她可念着你……”
赵四老脸一红,忙跪下道:“娘娘,奴婢与锦姑只是同僚之宜。都是伺候主子的,奴婢……”
杨晓然摆手,看着赵四花白的头发,叹气道:“当年你到我身边正值壮年,如今也是快七十的人了,若不是本宫前几年还离不开你,早就该替你安排出路了,这些年也是辛苦你了。都说人过七十古来稀,你为我们李唐江山付出了一辈子也该歇歇了……”
“娘娘……”
赵四哽咽,垂着头说不出话来。
明明是关心自己的话,怎得听着是这般萧瑟,伤感?
“好了,去替本宫看看秋菊吧。这事本宫心里有了主意,你跟锦姑都这把岁数了,还怕人说什么不成?再者,你们俩的心意真当本宫看不出来么?只是你们在这位上不宜结合,等你们都荣休了就不怕了……”
“谢娘娘恩典!”
赵四恭敬地磕头行礼,慢慢起身走到门口时看了一眼杨晓然。见她又埋头书写起来,忍不住微微叹息了一声。又看了看四周,心里叹息道:“娘娘已不是当年的太子妃,她已有了先帝的影子……而我,也不是当年的小黄门……时光果是世上最残酷的东西……就要离开了吗?”
与这个地方纠葛了一辈子,离着过年也没多少时候了,真要走了,心里居然是不舍。
赵四转过头,慢慢地走出寝宫,出了甘露殿,朝着秋菊的小院而去。
回廊上的栏杆椅凳上的积雪已被打扫干净,可停了没多久的雪这会儿却又是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
裹了裹身上用棉絮与羽绒混纺出来的棉衣,像这样的时新货若不是他现在的地位尊崇,主子给脸是绝对穿不上的。外面这衣服已是千金难求。
轻软温暖,甩了皮裘好几条街,是京中贵人冬日里争相采购之物。只是产量却不高,概因制作困难。截取鸡鸭最软的那层绒毛,经过一系列手段处理与棉花混纺制作而成。就里面的衬子都是特制的,一件羽绒棉衣制作不易,很是费时,还要紧着军中先用,所以市面上一直卖得很贵,时常断货。
赵四有两件,都是皇后娘娘赏的,这是奖励他多年忠心办事。曾经赵四很是觉得体面,可这会儿却觉有些不是滋味。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这个与自己命运纠葛了一辈子的地方,到头来却是满满地不舍,他忽然有些明白锦姑离去时说的话了。
情愿穿戴普通,不要那些虚名,也只想留在宫中养老。
有感情了啊!年岁越大却是越不愿意挪动……
风雪渐渐大了起来,一路上的小黄门宫婢不断向他行礼,等走到秋菊居住的小院跟前时,却见外面站着武太妃的人。
微微蹙眉,上前问道:“太妃在里面?”
“回大监的话,我们太妃听说秋菊姑姑病了,所以来探望。奴婢去给您通报。”
赵四点头,没多大会儿功夫便被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