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你那大鸟能忍得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开心地说着荤话。
木英把脑袋越低越下,简直不敢抬起来,特别是耿正阳正坐在她身边,身上的热度一涌一涌地扑过来。
幸好很快,众人又转移了话题。有一人开口道,“哎,你们听说了吗?镇上在招工了。”
“招工,招啥工?”
“听说招煤矿工人呢!”
“哎呀,快给我们讲讲?这做工人可比种田强啊,旱涝保收啊!听说做满几年还给分房子?有没有这回事啊?”
“嗯,确实这样,做满三年给分套房子,每个月有工资拿,稳着很,算是铁饭碗了。”
“好是好,就是煤矿工人可辛苦呢!”
“不辛苦能轮上我们,听说福利好着呢,小娃儿都可以放到叫什么……托儿所的,不用交钱,吃饭食堂管够,每季有衣裳发,等老了,还有养老钱发!”
也有人嗤鼻,“吃饭食堂管够,这话我可不信,大伙又不是没经过,咱八道沟也开过大食堂,还不是吃了两年就关了,没粮食说啥都白搭。”
“这可不同,这是国家管的,饿着谁也不会饿着工人的!”
“我家连襟就在镇上机械厂里,福利好着呢,一到啥节日,那当令的东西吃不完。”
众人议论纷纷,有羡慕的,有心动的。
木英静静望着水炉子,眼神微涩。水壶底下的火苗时不时窜上,幽蓝色的火焰闪闪烁烁吞舔着壶底,无声无息,却灼烫惊人。
做工人是好,可做煤矿工人不好,前一世,耿正阳的堂哥,耿东平就是心动这次招工,跟着村人去做了煤矿工人,开头还好,每月拿到手的工资寄回来,很是让人羡慕了一把,可两年不到,煤矿塌方,人就这样没了,连尸体也没能寻回来。当时家里正给他商量婚事呢,晴天霹雳,女方很快退回了聘礼,转眼就嫁给了另外一户人家。耿东平母亲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了半年多才好。
那时她已嫁进耿家,眼睁睁看着这场惨祸发生,也看着郑瑜这个婶子从一个美丽女人,一下衰败下来,生生老了十岁,变得神经兮兮,再受不得一点高声响动。
耿东平她见过好几次,这是一个性格很温和的人,对人说话总带着几分笑意,身上有股子沉静的味道,就像天湖坝头的那棵大杨树,许多年静立在那儿,不惧风雨雷电,文质彬彬,清俊美好。
这样的人,不应该去当工人,他应当去念大学。一九七七年底恢复高考,那时他已做了工人,错过了这场高考。
木英慢慢捏紧手,对,这次再不能错过,一定要说服他去参加高考。开了年,正阳就要去当兵了,以后他会在部队里发展得很好,要不是爆炸震聋了耳朵,也不会回来,高考对他没啥意义。可周一彦,耿东平这样的人正需要这场高考来改变命运。耿正海和耿东亮都读过书,也可以让他们去试试。
木英紧紧握住拳,一脸凝重注视着火炉子,眼神飘忽。一只大掌伸过来,温柔握住她拳头,把她掐到肉里的手指轻轻掰开,微皱着眉头,一脸担心望住她,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湿衣裳很不舒服?”
木英回过神来,慌乱摇了摇头。深吸口气,慢慢镇定心神。
他也不催她,只是手心轻轻抚着她手心,一点一点舒缓着她情绪。
木英抬起手,跟他比划,我们去镇上吧!
“好,我们去镇上。”耿正阳看了几遍,明白她的意思,微笑点头。
把那几张粮票给换了,顺便再去趟废品收购站。她一一比划,他不停点头答应。
可能是两人神情实在太过美好,不能说话也能如此流畅交流,喧哗的室内慢慢安静下来,渐渐声息至无,只有正阳还在不停的嗯,好的,行,找时间去。
听着身边没了声音,木英转头一看,却闹了个大红脸,一室人全都在望着他们,脸上满是好奇混着促狭的笑意。
“正阳,年底该办喜事了吧!”庚叔高声笑道。
“是啊,庚叔,等年底分了粮票,我就请大家喝喜酒啊!”耿正阳大咧咧道。
“正阳,小手都拉上啦,可别弄出事来啊!”秋生嘎嘎笑。
“小嘴亲上了吗?”众人起哄。
“……”正阳默。
木英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衣裳里去,耳朵脖子全烧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