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声中,一道青影自正阳宫前冉冉飘来,青衫漫卷,发须飞银,徐徐凭空御风,悠悠神仙姿态。只见他一边缓缓前掠,挥手示意;一面笑意盈盈,神态蔼然可亲。降落台上后,南宫春望抬起双手虚按了几按,直到喧声将竭,这才抱拳,四面团团一揖。
含笑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南宫春望这才朗声道:“妖魔猖獗,一道难求!为了除妖灭魔,弘扬正道,敝宗受炎严古神和火羽神帝委派,特举办此次赤霄竞技。鉴于参赛者之诸多资格条件限制,很多人可能不大理解。
在此,老夫想说的是,这次竞技之宗旨,便是集各宇之新近精英,行正道之不朽伟业!一个人,尤其是一个修道之人,若不心中常存除魔卫道、济世救民之念,纵然修为再深,境界再高,又有何用?待至妖怪遍野、魔物横行之时,难道就真的可以独善其身、不死不灭吗?
老夫不才,多年来冷眼旁观之余,只觉滞碍填*,无法静修,因为心中有几点疑惑始终不解:大多修士,于登堂入室之初,常怀满腔热血,视降妖伏魔、替天行道为己任。可一旦修成正果、位列仙班后,为何反而私念高帜、冷血石心,不及以前多矣!此其一;
我道家精义乃是清净无为,随意自然,这难道就是说眼睁睁地看着生灵涂炭、天地崩离时也一瞑不视、漠然置之吗?此其二;
论整体实力,妖魔不及,但是魔令所到之处,一呼百应,从者云集。而我赤霄正道修士,尤其是上阶之辈,一向是天马行空,独来独往。要么是一心潜修,不闻不问,要么便是悠哉游哉,快乐逍遥,面对上级调派,或百般推诿,或视若无睹。为何妖魔尚且知道团结一心,众志成城,而我们这些正道修士却自由散漫、离心离德呢?此其三。”
说到这里,台下十余万人已是寂静无语,各自脸上神色却是千姿百态,震惊、诧异、愕然、戏谑、鄙夷、漠视等等不一而足。更有人在心中想到:“南宫春望之言虽然官冕堂皇,却也有理。但不知有几人能将他口中所言放在心上。就算是他自己,他正阳宫,龙剑宗上下,也做不出这等‘壮举’吧!”
南宫春望哪里知道台下众人所想,当下接着说道:“老夫不过是一宗之主,这些话原本没有资格出自老夫之口,实是有谮了!但老夫之心,可鉴天地,自然也不怕有人笑话老夫厚颜无耻、惺惺作态!
今日,于此时此地,老夫对天起誓,我龙剑宗上下,若不谨遵号令,除妖灭魔,将人神共弃!”
话音一落,过了片刻,这才响起了长时间的掌声。虽然长久,但远没有他上台时那般响亮。
显然,南宫春望的话,并没有打动多少人。而他自己,也看到了这一点,心中微叹一声,招呼主持人上台后,向台下略一行礼,便飘然退去。
随着主持人高声宣布“决赛开始”后,在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叫声中,青汉演武堂和赤霄少阳院十人已飘然上台。而那名次已经排定的三宇参赛的一十五人也来到另外两座银台上观战。
“决赛比试规则与前两日有所不同!此次比试,乃是一场定输赢!”待双方十人均已到面前,俩名公证人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一场定输赢,那就是说双方十人将进行混战。但要想将为数有限的五人配合到极至,发挥出来最大的威力,无疑是剑阵了。
所谓剑阵,乃是一个统称,并不是说剑阵中人都需手执长剑,只要其中有半数以上使剑的,就可以称为剑阵,反之,若是半数以上之人使刀,则称之为刀阵。还有就是,若是各有一半之人分拿刀、剑,那便称之为刀剑双元杀。
不过此阵极其深奥,不是他们这个级别能修习的,整体修为不够,就算强行使出,其威力反不及纯剑、纯刀之阵了。
此时,主持人早已下台,俩名公证人分站两极,负手而立,台中双方十人也已摆开阵势,各自一手执刃,一手捏诀,口中默念法咒。青汉演武堂五人,乃是三刀两剑,谓之刀阵!陈小石、商杰、吴言使刀,万娇、宝钏儿二女用剑。
这是三个男子见过堂主王风之刀艺,心效仿之,兼之刀意沉实,剑走轻灵,所以才有眼前这雄刀雌剑的景像。
反观赤霄少阳院的四男一女,五人手中的兵器却各不相同,那红衣少女所执的乃是一把梳子模样的东西,竟有二尺来长;其余四人分别是剑、刀、枪、盾,按五元排列,少女居中,四男于四方分站。
五件兵器俱殷红如血,加上五人赤衣似火,无形中,一股炽热的气流散发开来,并逐渐漫卷整座银台。
站在靠近前沿的银台下面的武德一行,此时见状,心中不由得都是“咯噔”一下,其他人只觉此阵有些诡异,见所未见,均为武堂五人担心;武德见多识广,心道:“此阵不简单呀!从表面上看,像是寒梅凛雪阵,但是却全无其清傲寒冽之意,反而热浪奔腾,气势狂烈,难道是五色桃花阵?只是也不像……”
正想着想着,忽然自耳畔传来一线细若蚊蚋的声音:“不用紧张,不过是烈焰火莲阵罢了!武堂五人,足可应付!”音一入耳,武德大喜,当下用神念回传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何不早早现身一见?直瞒了我等这许长时间!”
那声音道:“你们远来此地,当我真的能放下心来吗?只因发现了一件蹊跷事,直到此时才有了些眉目……现在切莫声张,等竞技事了,再俟机相见。”武德点了点头,遂定下心神,向台上凝目望去。
武堂五人的阵形却是按雁形排列,陈小石执刀居首,后面分站商杰、吴言俩名单刀客,再往后便是万娇、宝钏儿二女,发衫飘扬,长剑胜雪。双方十人相隔数丈之远,虽然现在正各运法诀,默催真元,还未直接交锋,但从二阵之中洋溢而出的冲天杀气已然碰撞在一起,轰然有声,银台周遭气流也是一阵阵嗡嗡作响。
不知何时,一缕缕轻薄如绸的白雾在银台四周浮现,渐渐地越来越越多,也越来越浓,初时,不过是丝丝纤纤,缭缭绕绕,不过片刻,已是铺天盖地,翻滚涌动,笼罩整座银台。
这时,台上十二人的身形已尽数淹没于浓雾之中,就连悬浮在半空的显像法镜,也是一片朦胧,再也显示不出半点景像来。“轰隆隆”一声巨响,自远而近,传入众人耳中。武德扭头望去,只见天际处涌现出一条黑线,形如长蛇,心道:“天象又现了!”
不过几息之间,那条长蛇般的黑线已然暴涨,就像是自地面向天空拉开一幅幽黑巨大的幕布,直有遮天敝日之势,向整片平原席卷而来。“呼……”一阵清寒凛冽的长风自远处掠至,冷森森,凉浸浸,直欲透入肌肤,一时平原上的气温骤降。
风起云涌,云借风速,台下十余万看客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加在一起时的声音之大,足与雷鸣平分秋色。劲风扑袭,刮面生痛。就在众人各运真元以抗风沙时,那面黑色幕墙般地巨大云团,已飘掠至众人头顶,低低地罩了下来。
此时的平原,已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若不是借着云团中时不时闪耀的电光,才看到周围景物时,众人已不知置身何处。
南宫春望依旧坐在原地,身后也依旧是竟星、青剑二徒静立。看着黑云翻涌,电蛇乱窜,南宫春望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心中却闪过一丝不安。
令他不安的并不是这巨变的天象,而是自两个时辰前至今,他没有接到过一条来自五百里之外的任何信息,包括类似于“平安无事”的传音。在五百里之外担当巡查的千余名府卫士,是从雷音、朝阳二宗借调来的,他们都是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高手,也是二宗的精英人物。
按照原定的分工,龙剑宗弟子护卫整个平原,保障竞技的顺利进行,而五百里之外,则是另外二宗的弟子巡查警戒,目的是防止外敌来犯,提前示警,当然主要是担心六大魔地进犯。
南宫春望在二宗弟子出发前,便要他们无论有没有异常情况发生,每隔半柱香时间,当37603331飞符传音一次。可是如今已过了两个时辰了,五百里之内的情况他自是了如指掌,因为本宗弟子随时向他禀报,而五百里之外,却无半点音信传来。
其中他自己用神念扫查数次,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随后又派出数十名弟子前往查看,至今也没有回转,如泥牛入海,音信全无。“也许是自己多虑了!”南宫春望心中自嘲地笑了笑。
说不定也是平时自己包括另外二宗对门下弟子过于严厉,只让他们潜心苦修,不得随意出宗,所以他们趁此良机,不好好地逍遥一番才怪呢。
然而,还有一点令他心存疑惑:“原本说好了的,圣仙三绝将于今日亲临,担当名义上的评判,同时也为获胜者颁奖。可是决赛已经开始,他们三人为何迟迟不到呢?”
南宫春望还有一个私心:如果圣仙三绝当着几乎倾巢而出以致万人空巷的正阳界十余万修士的面,莅临正阳宫,无疑能将龙剑宗、正阳宫在正阳界乃至整个赤霄苍宇中的声望地位提升至一个新的高度,龙剑宗不仅能稳坐上三宗之首位,而且还有可能以赤霄第一大宗的身份自居,那时,可算得上是“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了。
眼见天象巨变,而且什么也看不到,台下的不少看客已心生退意,随后一传十,十传百,呼兄喊弟,喝徒骂子声不时地响起,接着一群群、一拨拨地看客离去,急急似食尽鸟投林,徐徐如行云长流水,不多时,十停看客已去了六、七停之多,令原本拥挤的平原,变得宽松了不少。
吵闹声中,忽见一道赤光,破空而来,画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如同一柄弯刀,划破苍穹,撕裂黑色的巨幕,其势锐不可挡,其音也刺耳洞心。众人心跳一阵加速,均抬头望去,脸上惊疑不定,就连原本正在离去的看客,此时也停下脚步,凝目注视,一脸愕然。
只见那道赤光疾掠而至,斜斜地砸向地面,距离正阳宫不足百丈之远,“轰”的一声巨响,大地震动,泥土飞溅。不待南宫春望发话,竟星青剑二人身形晃动,已然不见。
顷刻间,二人又回到原地,南宫春望的手中,已多了一枚赤光流动的玉简。神念即进即出,南宫春望猛然站起身来,心神激荡之下,脸色大变,而紧握在手中的玉简,已化为一股青烟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