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凤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看见床前坐着一身黑衣的墨桥生。
他扯了一下嘴角,自嘲的笑了一下:“我,还没死。”
墨桥生扶他起来,端来一个黑漆漆的药碗。
“喝了。”
这是一碗既苦又涩的药汁。
但阿凤知道,这是好东西,从前想喝这样药,求都求不来。
他就着墨桥生的手,一滴不剩的把药饮下。
带着热气的汤水流灌进身体,他感觉全身溃散的神气稍微聚拢了一些。
“你已昏睡了三日。”
“三……三日?”
墨桥生知道他担心什么,他把药物放回原处,“主人已经收下你。不会再把你送回北威侯那里去。”
阿凤勉撑了一下身体,强自己下床,站了起来。他四肢虚软,只觉得像踩在一团棉花上,刚跨出一步,腿下一软,摔了下去。
一只手扶住了他,那只手既温热又有力,
是兄弟的手。
阿凤望着眼前的地面,轻轻吐出两个字:“抱歉。”
抱歉,桥生。谢谢你。
那手的主人没有回话,只是坚定的撑起他的身体。
“带我去觐见主人吧。”阿凤说道。
“你……走得了吗?”墨桥生有些不放心。
“三日了,竟然还没去觐见新主人,也太过了。”阿凤撑着墨桥生的肩膀,借了一下力,站稳了身体,“作为奴隶,只要还活着,就没有躺着的资格。”
他心中黯然了一下。
这位主人,会怎么罚我?
我此刻这幅身体不知道还撑不撑得住。
“主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向自己唯一的朋友打听情况。
“你很快就知道了。”墨桥生的眼底透出一点温柔,“那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阿凤不相信世界上有好的主人,他也曾经遇到一个所谓的好主人,那人天天在他耳边说把他当做弟弟看待,转眼间为了几锭黄金,一把将他推落无底的深渊。
“主人有什么喜好?他喜欢怎么样的人?”
“主人他……不喜欢别人欺骗。”墨桥生认真的想了想,边走边说,“不论主人问什么,你只要不隐瞒,坦诚自己的内心,他一般就不会生气。”
“桥生。”阿凤停住了脚步,“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主公对你的那些好,对他而言,只是一些轻而易举的施舍。你要知道,你这样对他毫无保留,将来受到的伤害,只会更加残酷。”
墨桥生站在门口,转过脸来,阳光打在他半张面孔上,让他那刚毅的面部线条柔和了起来。
“来不及了,”他垂下眼睫,“我已经发誓,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他。”
“不论他将来怎么对我,我都无怨。”
阿凤突然把眼前的墨桥生和幼年的自己重叠了起来。
小小的自己也曾用稚嫩的声音,坚定的说道:“我发誓,我要把一切都献给主人。”
都那么傻。
阿凤苦笑了一下,
明明是低贱的奴隶。
一无所有。
唯独拥有一颗脆落的心。
却亲手捧出来,送到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面前,等着被人肆意的践踏。
程千叶在书房中翻阅着汴州的地方志,一边看一边伸手捏盘子中小巧的点心吃。
小秋在一旁眼巴巴的望着。
程千叶捏起一块玫瑰糕,“啊,张嘴。”
那肉乎乎的小嘴立刻就张得圆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