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桥生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微微泛白,
帐篷内还摇曳着烛火的灯辉。
值守在他身边的亲兵打了个盹,微微的呼吸声同清晨的虫鸣交杂在一起。
墨桥生挣扎了一下, 撑起身来, 感到胸前一阵钻心的疼。
这一点动静立刻让亲兵反应了过来。
“将军醒了。”
守在帐篷内打盹的人员迅速爬起身来, 围到了墨桥生身边。
“我昏迷了多久?”墨桥生问道。
“将军, 您足足昏迷了两日。”
墨桥生接过杨盛递上来的汤药, 慢慢的喝了下去。
他伸出手按了一下杨盛的肩膀, 就要站起身来。
“将军, 您伤得太重, 大夫交代, 绝不能起身。”杨盛急忙道。
墨桥生站直了身躯,一手按住伤口,平复了一下气息:“传令整军, 即刻启程。”
“将军!”
“将军不可!”
帐内的将士都跪了下来,
杨盛跪在地上,用力行了个军礼:“将军,请您留在此地养伤等待后续部队的到来。末将请命,领前锋营先行赶赴绛城。”
他们的将军没有说话, 但却拖着脚步,坚定的一步步向着帐篷外走去。
***
绛州城外的敌人正发起了又一次的攻城。
攻势十分猛烈,战事进入白热化阶段。
城墙之上, 狼烟四起, 杀声震天,
将士们从城垛里伸出长长的勾枪, 狠狠的刺穿企图攀爬上城墙的敌人的身体。
滚石檑木和带着尖刺的狼牙拍,落雨一般的从城头掉落。
双方将士的血肉,混杂交错着涂抹在巍巍苍凉的城墙之上。
城墙内侧的马坡上,萧秀顶着一个盾牌,猫着腰沿着墙根一路小跑。
不时有细碎的砂石尘土落下,噼里啪啦的打在萧秀头顶的盾牌之上,偶尔还会有几支流矢飞来,噗的一声在盾牌上弹一下,掉落在他的脚边。
萧秀迅速的跑上了城头,来到身披铠甲的张馥身边。
他抖了抖满身的土,从怀中掏出了一包用油纸包裹的白馍:“张相,吃点东西。”
张馥接过食物,蹲在箭楼的一角,就着萧秀递上来的水壶,简单的解决着自己的午食。
他喝了一口凉水,咽下口中的食物,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城墙之上。
在那个城头,主公身披战甲,长身玉立,目光遥望着南方。
萧秀顺着张馥的目光看了过去,压低了声音:“先生,这都二十来日了,墨将军的援军怎么还没到。如今城内谣言四起,人心又开始乱了,我真的也有些担心。”
张馥沉默了片刻:“春汛时节,雨水连绵,行路艰难。也许将军途中延误了。此时此刻,我们只需尽好臣子的本份,协助主公稳定人心便是。”
“也是,主公她的眼光总是特别准,从未看错过人。”萧秀说道,“相信她是不会看错墨将军的。”
在侍卫的护持下,程千叶亲自站立在城头督战。
经过无数次战事的洗礼,她的内心已经从初时的脆弱不堪,转变成如今铜铁一般的刚强。
血淋淋的战场已经不能再让她惶恐颤抖。
此刻的她正毫不畏惧的直面眼前无数的生命被那巨大的战争机器收割。
每一条生命的葬送,只会让她的内心进一步的坚定。
如果有需要,她会毫不犹豫的脚踏着这尸山血海向前走去。
直走到这个世界变得安定而和平,不再这般战火纷争为止。
桥生。
程千叶看着南方。
她的大将军还没有来。
桥生没能及时赶到,一定是在前来的道路上被绊住了脚步。
“即便你没有来,我也绝对能守得住这里。桥生,你一定不要过于心急。”程千叶在心中默默的说。
“那是什么?”夏菲突然伸出手,指向城池的南面。
只见南面的地平线上,渐渐起黄烟。
漫天尘烟之中,一支骑兵急驰而来。
烈烈招展的旌旗上,书着一个个振奋人心的墨字。
“墨桥生!”凉州王李文广站了起来。
“墨桥生的军队竟然这么快就来了?”同在将台上的常山王吕宋眯起了眼睛。
“这个奴隶出身的蠢货,就是恁得没见识!”胶州华宇直用肥胖的手掌拍了一下腿,
“这个蠢货手握重兵,亲手打下的地盘比晋国国土还大,竟然不知道把握机会,自立为王。还千里迢迢的赶来救援他的主公。蠢材!真是个蠢材!”
吕宋开口:“他们能来得这么快,必定是抛下辎重和步卒,只领轻骑前来。这千里迢迢,疲惫之师,不若我等借机截住他,不让他同城内守军相汇?”
李文广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这个墨桥生不是等闲之辈。如今他率军来援,城内士气守军士气大振,同他内外呼应。我等未必截得住。今日还是暂且鸣金收兵,再做打算。”
随着墨桥生的到来,积压在绛州城军民心上多日的阴霾一时间烟消云散。
敌人鸣金收兵,城头上下来休息的将士们尽管满面烟尘,一身疲惫,但却带着喜悦的神情。
战无不胜的墨桥生将军,是他们大晋的军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