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曜道:“鬼手莲怎么了?莫不是它又弄得燃犀楼到处是手?”
韦彦摇头,道:“不是。”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韦彦道:“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况且,白姬又聋了,听不见。你们跟我去燃犀楼看一看,就明白了。”
白姬一脸茫然。
青玉案上放着笔墨纸砚,元曜提笔在纸上写下:鬼手莲有异,去燃犀楼?
白姬点了点头。
于是,白姬、元曜、韦彦一起去燃犀楼了。
崇仁坊,韦府。
燃犀楼内,白姬、元曜、韦彦、南风站在轩窗边,围着一口大水缸。
大水缸里,一株毫无生机的黑色莲花正浮在水面上。
鬼手莲花瓣萎卷,莲叶枯黄,呈现出死亡般的灰黑色,仿佛快要凋谢了一般。水缸里,莲叶边,泡着三只惨白的人手。
元曜奇道:“鬼手莲怎么枯萎了?”
韦彦愁道:“因为公务上的事情,我离家去齐州(1)了一段时日,昨天才回来。昨天一回来,就发现鬼手莲变成这般模样了。走之前,还好好的,它还叫我给它捎大明湖的莲子回来呢。”
南风急忙道:“公子走后,我一直照养着这莲花。当然,它嫌弃我是下人,从不跟我说话。我并没有疏于照看,也不知道怎的,它就这么一天一天地枯萎,最后就变成这样了。”
韦彦愁道:“跟它说话,它也不回答了。以往,问十句话,它怎么也会回一句‘闭嘴’的。”
元曜冷汗。
白姬没有听见韦彦和南风的话,她伸手拂过鬼手莲,笑道:“它的花魄丢了。”
韦彦问道:“什么意思?”
白姬听不见,元曜急忙比划。
白姬大声道:“鬼手莲丢了花魄,陷入了昏迷,命悬一线。”
韦彦道:“花魄是什么?”
元曜又准备比划,可是比划不出“花魄”二字,只好去书案边拿笔在纸上写了下来。
白姬的声音时大时小。
“花魄,乃是花之奇精,能孕育花灵。不是每一种花都有花魄,只有世间罕见的奇花,才能生出花魄,孕育出花灵。鬼手莲是地狱来的,它的花魄……”
因为耳聋的缘故,白姬后面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韦彦、元曜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他们并不关心花魄花灵这些难懂的东西,他们比较关心鬼手莲还能不能活。
元曜写道:“鬼手莲还能活吗?”
白姬大声道:“找回花魄就可以了。按照正常情况来说,鬼手莲应该在燃犀楼盛开一个夏天,从夏至到立秋,立秋时分,花魄成熟。花凋魄落,生为花灵。如今,花魄还没成熟,就丢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鬼手莲,是开在地狱的花,它的花魄会散发出……”
后面的一段话,白姬的声音又低如蚊吟了。
韦彦急道:“怎么找回鬼手莲的花魄?”
元曜写道:“怎么找回鬼手莲的花魄?”
白姬眼珠一转,笑道:“韦公子要找回鬼手莲的花魄,有两个选择,要么靠五十两银子,要么靠缘分。”
韦彦、元曜一愣。
白姬笑道:“给我五十两,我去替你找花魄。或者,韦公子就这么等着,一切看缘分。”
韦彦气得头上冒烟,怒道:“你怎么不去抢?!”
不用元曜打手势,白姬从韦彦的口型和表情看懂了这句话,她笑道:“韦公子说笑了,我是良民,不是抢匪。五十两银子已经很便宜了,鬼手莲的精华是花魄,花魄是世间罕见的稀奇东西,绝对不会让你失望。你看,你已经花了二十两买鬼手莲了,如果不找回花魄,那二十两就白花了。”
韦彦咬了咬牙,道:“我给你二十两,你找回鬼手莲的花魄,不能再多了。”
元曜拿手比划了一个二十。
白姬眼珠一转,笑道:“都是老友,我也就不虚价了,三十两。我再免费替你把这三只手送回去,这手都快在水缸里泡烂了,再不送回去,就回不去了。”
大水缸里的三只人手皮肤浮肿而苍白,再泡下去,就腐烂了。
韦彦点点头,成交了。
白姬愉快地笑了。
白姬从灰黑色的鬼手莲上摘下了一瓣花瓣,放入了衣袖。
元曜忍着头皮发麻,捞起了水缸里的三只人手,用一张油纸包了,捧在怀里。
白姬、元曜告辞离开了。
路上,白姬问元曜道:“轩之,现在什么时节了?”
元曜道:“小暑已近尾声,快到大暑了。”
白姬从元曜的口型看懂了“大暑”二字,笑道:“大暑时节,一候腐草为萤,二侯土润溽暑,三候大雨时行。不急,等腐草为萤时,再去寻花魄吧。”
元曜本想反驳白姬,让她不要偷懒,早点去找鬼手莲的花魄,以免韦彦等得心急。可是,白姬听不见,小书生懒得比划,就不做声了。
一连几日过去,白姬画了尸解之阵,归还了三只人手之后,就不再关心鬼手莲的事了。她加派了更多纸人去找她的耳朵和离奴的嘴,还是没有什么结果。龙耳和猫嘴似乎在外面玩得乐不思蜀,完全不想回来。
白姬把从燃犀楼摘来的鬼手莲的花瓣放入了一个三彩棱格盆中,又从仓库中取来了一个贴了封条的三彩珍珠兽面纹凤颈瓶,从中倒出了一些血泥般的黄色液体。
这些血泥般的黄色液体散发出鲜血的腥甜味,闻久了,令人欲呕。
通过白姬的自言自语,元曜得知了这些血黄色液体是三途川里的水。
三途川之水倒入三彩棱格盆中,顿时变得清澈见底,那股浓郁的腥甜味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