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街上已是一片寂静, 路上行人稀少,店铺大多打烊了,连以往总是营业到很晚的常家饭庄也关了门。
荣三鲤一边走一边喊顾小楼的名字,手电筒的光线足够明亮但是分散,只照得到身前十米左右, 一旦走到没有路灯的地方,就看不见多大范围。
夜风一阵阵的吹, 夜幕漆黑。她不觉得冷,也不害怕, 只是心中焦急万分。
花了半个多小时,她把永乐街从头到尾都走了一遍,不停地喊小楼。只要对方耳朵没聋,一定能听到她的声音。现在毫无回应, 只能说明他根本不在这条街上。
他能去哪儿?
荣三鲤站在街头看着前方, 那里已经没了灯, 平时她也不太去,拿手电筒一照, 几双幽绿的猫眼折射出诡谲的光。
她回头看了锦鲤楼一眼, 大步往前走, 口中对顾小楼的呼喊没有停止过。
一辆小车开到她身边,车上男人带着巡警帽, 手持两尺多长的实心铁棍问:
“大半夜的喊什么喊?嚎丧啊?”
警察厅离永乐街有点路程, 荣三鲤本想要是自己找不到, 就回来开车去报警的, 没成想运气这么好,刚走出来就碰到了他们,连忙求助。
巡警认出她是锦鲤楼的掌柜,听说有人失踪也很上心,答应帮忙寻找,问她相貌特征。
她极尽详细的形容,巡警听到一半忽然愣住,挠挠鬓角倾身说:
“你再说一遍。”
她就又说了一遍,末了问:“怎么了?你们见过吗?”
巡警与自己的同伙对视一眼,笑道:“这人你找一晚上恐怕也找不到。”
“为什么?”
“你说巧不巧?他现在就在巡捕房关着呢,叫顾小楼是不是?”
顾小楼被关在巡捕房了?怎么回事?
荣三鲤惊讶地看着他们,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让他们带自己去看看。
巡捕们在当初锦鲤楼开张的时候,收过她几个喝酒钱,乐意卖个人情,就让她上车了。
开向巡捕房的期间,车上几个巡警没话找话地跟她聊天,视线始终在她美丽的脸上游来荡去。
在永乐街做生意,跟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打好关系很重要。要是平时荣三鲤定能跟他们聊几句,可惜今天心思全在顾小楼身上,无暇旁顾。
好不容易到了巡捕房,车还没停稳她就跳了下去,直奔大门。
顾小楼被关在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与一众流氓地痞一起。里面除了光秃秃的水泥地面墙壁以外什么都没有。
有人憋不住,在墙角洒了尿,腥臭味儿直接从铁栏杆门飘出来,让人退避三尺。
荣三鲤被巡警们带到门外,牢里的流氓们看见如此漂亮的女人,纷纷躁动起来,冲她鼓掌吹口哨,挤到门口抢着跟她说话。
顾小楼在人群最后面,背靠墙壁蹲着,用双臂挡住脑袋。
听见骚动后,他抬头看了眼,发现来人竟是荣三鲤,身体僵住,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说不出惊讶还是欣喜,一句话没说又把头埋了回去,甚至用背对着她,不想与她交谈似的。
荣三鲤没理会那些用言语调戏她的下三滥,看着他沉声说:
“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会到这儿来?”
顾小楼一声不吭,仿佛没听见她的询问。
一个离她最近的流氓伸出肮脏的手,企图抓她干净的衣服,淫.笑道:
“小娘子,你想知道就进来问嘛,我们保管帮你问出来。”
砰砰!
巡警用铁棍敲栏杆,大声唾骂警告他们。
关在里面的人大多是老油条,吃过铁棍的苦头,立刻缩回脑袋不再闹腾。
巡警侧过脸对荣三鲤提议,“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荣掌柜不如先去外面,我们把他带过去,你们单独说话。”
荣三鲤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大洋,不动声色地放在他手心,小声说:
“拿去买酒喝。”
“多谢荣掌柜,随我来。”
巡警收下大洋,愈发热情接待了。
荣三鲤被他带到二楼的另外一个房间,看样子像个会客室,里面有桌椅等物。
她随便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没等一会儿,顾小楼就被人推搡进来。
说是推搡,因为他很不情愿,低垂着脑袋,肩膀靠在墙壁上,磨磨蹭蹭不肯动。
巡警几乎想踹他一脚,又怕弄得荣三鲤不高兴,就憋着劲儿推了他几把,关上门,让他俩单独聊。
桌上还有杯倒给她的水,白烟袅袅。
荣三鲤没心情喝,双目清明地看着顾小楼,冷声道:
“你还不过来?”
顾小楼一动不动。
“你希望跟我断绝关系,以后永远也不管你是不是?”
对顾小楼而言,这无疑是最大的威胁,比性命还重要。因此无论心里有多不情愿,他还是慢慢挪到她面前。只是仍然死死低着头,不肯与她对视,闷闷地说出一句:
“你不用来看我,顶多关半个月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