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承乾心里不好受,怒视着妻子道:“别忘了镕儿如今是你的儿子,不要以为关起门来,就没人知道你怎么对待他。这是你向佛祖求来的儿子,你敢欺天,是仗着天不罚你,可你敢欺君吗?别忘了祠堂里还供着皇帝的圣旨,但凡让皇帝知道你撒谎,你我就只能去阴司间里做鬼夫妻。”
大夫人被说得哑口无言,当真闹出欺君之罪,她担待不起,还会连累了皇后,连累了太子。这家里的事,但凡有个嘴碎的下人往外说,一时成了风,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没话说了?”祝承乾道,“撵走言扶意,我心里感激你,可好好的话,非要说到这份上。”
“我倒是想将他当亲骨肉看待,可你儿子怎么对我来着?”大夫人好生委屈,“那天在这屋子里,他说的每个字,还扎在我心上呢。”
祝承乾叹气:“我让他来给你赔不是,你让王妈说什么?真母子可没有隔夜仇,夫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别有一天叫人看穿,告你我欺君罔上。”
“你……就不能好好说。”大夫人没了底气,别过脸道,“总是把我当孙子似的训,难道是我一个人的错?”
祝承乾长长叹息,疲倦地闭上双眼。
大夫人想起来方才最初的话,生气地说:“说你儿子和言家女儿的事呢,怎么又赖在我身上,难道是我让他们好的?”
祝承乾说:“撵走她的事,多亏你,我心里很是谢你。”
大夫人这才舒坦几分,坐下商议道:“还有件事呢,我已经吩咐人给纪州那老婆子送信,要她一年内把言扶意嫁出去,我看她为了钱财,用不上一年,一个月也就够了。等言扶意成了别家的媳妇,你儿子还去抢不成,你就放心吧。”
祝承乾睁开眼:“当真?”
大夫人说:“你不信我?为了让你心里舒坦,我可是费尽了心血,你在乎吗?”
祝承乾露出几分笑容,拉过妻子的手:“我们吵吵闹闹三十年,还不了解彼此吗?”
大夫人白了他一眼:“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我还不知道你?罢了,都是我的命。”
见丈夫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背,她问道:“话说回来,你只是看不上言扶意的家世?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她这样念过书,脑瓜子好使的。”
祝承乾一脸阴沉:“原打算家世配不上主母之位,做个妾也好,可因为她,镕儿敢对我撒谎,敢将我瞒得滴水不漏,这样的儿媳妇进门后,你我如何掌控。”
大夫人长眉挑起,笑道:“你我到底是夫妻,想一块儿去了,娶一个精明能干的儿媳妇,把儿子的魂魄都勾走,于你我能有什么好处?”
祝承乾道:“敦促纪州老太太嫁孙女的事,你要盯着些,多少银子都成,尽快把言扶意嫁了,不要再来祸害镕儿。”
话音才落,听得下人在门外禀告,三公子已经回府,但因淋了雨,老太太命他回房休息不得再出来,不能来兴华堂请安。
“叫他好好歇着,送姜汤去。”祝承乾吩咐道,“别再叫二姑娘她们去打扰,拨个人过去守着,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门。”
大夫人拉着丈夫起身:“吃饭去,有新鲜的螃蟹,此外还有一件新鲜事,今天宫里传话给我,你猜怎么着,闵王妃堂而皇之孤身进了大殿,不知道和皇帝在里头做什么。”
祝承乾不敢相信:“真有此事?”
大夫人说:“你必定为了儿子,一整日心不在焉,不如明日去打听打听,我看贵妃今晚要睡不着,恨不得杀人。”
祝承乾道:“皇上既然立了太子,就不会轻易让人动摇国本,他不过是利用贵妃和四皇子来制衡太子与你们杨家,你们但凡心里有分寸,不要触碰皇帝的逆鳞,不要过分打压贵妃一族,那么太子最大的靠山便是皇帝,你们何愁将来。”
“这话对我说过好几回了。”大夫人笑道,“我可是一字一句传回家里去的,我们杨家谁不说姑爷好?”
祝承乾心中不屑,面上则哄她:“我们好好地说话多好,夫妻就该老来伴,怎么我们反而越来越毛躁,像年轻人似的。”
大夫人今日高兴,被丈夫几句话就勾得春心荡漾,风韵犹存的容颜带了几分暧昧:“老爷年不年轻,我还不知道?”
祝承乾大笑,夫妻俩往膳厅去,长廊的那一头,只见柳姨娘悄悄隐入拐角里。
夜色渐深,肆虐半日的暴雨终于停歇,静谧的小院里,只有雨水从屋檐滴落地面的声响。
争鸣从边上小屋里探出脑袋,见公子房里依然一片漆黑,他老实地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