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正午,奶娘才从厨房的人口中听说,老夫人请的媒婆托人把银子送回来,不给保媒了。
把那老太婆气得够呛,嚷嚷着要另外找人,可打发人问了几家都不做,那些婆子们也不说个缘故,像是串通好了,就是不接言家的生意。
奶娘来给扶意喂饭吃,心疼地说:“那坏心眼的小丫头送消息回去了,估摸着他爹娘过两天就要来。可不能再叫他们撺掇老爷动手,小姐啊,你听奶娘的话,到时候服软认个错,何苦受罪?”
扶意没应话,心里是有主意的。
过去隐忍求全,是心疼母亲,舍不得母亲受罪,也看不见自己的将来,身后没有依靠,不得不低头。
但如今不同,哪怕此生无缘嫁给镕哥哥,姑祖母也会护他周全,大不了离家出走,从此与这家里彻底断了,就算不依靠祝家,她也能活下去。
回家那晚母亲传达父亲的话,挨打时母亲只会在边上掉眼泪,还有她默许了让老妖怪来安排自己的婚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扶意彻底寒了心。
越长大才越明白,母亲并非为了守护自己而委曲求全,她是溺死在了父亲深情的谎言里,被父亲利用她不能生养儿子的愧疚,为这个家献出她的一辈子。
这一次回来,扶意后悔也不后悔,悔的是自己心太软,还傻乎乎地对爹娘有所期待,但不后悔的是,也算彻彻底底看清了一切,下一次别离,她不会留恋不舍,从此再无牵挂。
“小姐,京城好吗?”奶娘问道,“我问香橼,那丫头说京城什么都好,就是糖葫芦没咱们纪州的好吃,您说这丫头,除了吃还能记得什么?”
扶意却明白,香儿一定是怕她自己说多了,把祝家的事,把镕哥哥的事不小心说漏嘴,才和她母亲说这些话来敷衍。
奶娘又问:“送您回来的人,怎么不上门坐坐就走了,香橼说他们都回去了。”
扶意道:“都是在府里有差事的,送我出趟远门,耽误好些事,他们要走,我也不好强留。”
奶娘信了,自然原也不是大事,只因她和夫人预备了招待人家的,白忙活一场。此外心里想着,公爵府老太太似乎对小姐也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好,还盼着小姐将来多个依靠,眼下看来,也不过如此,那样高贵的人家,终究是高攀不上的。
说着话,手里一碗粥喂完了,奶娘见小姐有胃口吃东西,心里就踏实,要再去厨房给弄些吃的来。
香橼在门前送走娘亲,跑回来向扶意邀功:“我娘问我好些话,我都没正经回答她,我怕我嘴笨,说漏嘴了什么。”
扶意笑道:“怪不得芮嬷嬷总说,香儿最聪明。”
香橼轻轻捧起她的手,小心吹了口气,心疼地说:“小姐,老太太会来接咱们吧。”
扶意正色道:“若是姑祖母不来接我,若是镕哥哥从此忘了我,我也想好了,不论如何都要离开这里。”
香橼忙道:“小姐带我一起走。”
扶意说:“跟我会吃苦,但在这家里,你也不见得多好过,既然你愿意,我一定带上你走。”
香橼轻声说:“在公爵府住惯了,谨慎过了头,其实咱们家能有几个下人呀,昨儿我去找魏爷爷,可容易了,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小姐,不如咱们现在就走,过两天大老爷夫妻俩来了,一定还要撺掇老妖怪打你一顿。”
扶意摇头:“我要嫁给镕哥哥,我就要有个来处,就算家境平凡,好歹也是书院夫子的女儿,也是我对这家里最后的指望了。”
香橼说:“我以为小姐和二姑娘一样,是不在乎名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