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扶意很明白,孩子没了和她不相干,且不说翠珠满身是伤,就方才在街上被她男人从典当铺里推出来摔在地上,那一下也足够她受的,更不提长期受到虐打对身体的伤害。
可大夫人还是勃然大怒,把扶意叫去,劈头盖脸地责备她多管闲事给家里招晦气,她算是明白嫂嫂说的,年轻人不懂事,根本不用刻意使绊子,他们自己就有闯不完的祸。
此刻扶意正跪在兴华堂的堂屋里,大夫人怒道:“你们才新婚几日,把这样肮脏的事带回家里来,老爷花了多少心血为你们修缮布置新房,就这样被你糟蹋了?往后还怎么指望你为祝家开枝散叶,这是要倒多大的霉,你是一点都不懂啊。”
扶意挨了骂,反而冷静了,她不在乎什么晦气什么倒霉,不知为何这样的话,会从女人嘴里说出来,明明这世上最不脏的,就是女人生孩子。
而她眼下只惦记翠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再者,婆婆果然原形毕露,那几日的和睦慈爱必定是有缘故的。
看来是回娘家取经,据说那位杨夫人,很是会持家和调教儿媳妇,如此,扶意也松了口气,不必再担心婆婆到底图什么。
“母亲,翠珠她……”
“闭嘴,你还敢提。”大夫人怒道,“你就给我跪在这里,好好想想,都干了些什么,等老爷回来做主。”
大夫人拂袖而去,只见王妈妈过来,冲扶意皮笑肉不笑地一声:“少夫人,对不住了。”
便有小丫头上前来,扶意的背后被架了一张椅子,膝盖前放了一鼎香炉,这样既不能往前爬,也不能往后坐,直到婆婆开恩前,她都必须这样直挺挺地跪着。
可她的膝盖下,连垫子蒲团都没有,若非还有一层地毯,就是直接跪在了坚硬冰冷的地砖上。
扶意原本没打算反抗,韵之一定会搬来老太太,可这一下却激怒了她。
镕哥哥说过,她的膝盖下,是他的心。
扶意推开香炉,迅速站了起来,瞪着王妈妈道:“替我向母亲禀告,我去老太太跟前认错了。”
王妈妈冷笑:“少夫人,这可不合规矩,奴婢是奉命来盯着您罚跪的。”
扶意道:“母亲让我跪在这里,好好想想我做了什么,现在我想明白了,自然就该走。母亲是最慈祥,最疼爱我的人,王妈妈话可不能乱说,你几时见母亲要我罚跪,难道你要让下人以为,母亲苛待我不成?”
王妈妈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回答。
扶意反而和和气气,欠身道:“请妈妈代为转达,我先去给老太太一个交代。”
“你、你……”王妈妈眼看着扶意走出去,竟是结巴地不知如何阻拦她才好,转身便跑进里屋,急急匆匆去告状。
扶意头也不回地走出兴华堂,接下来只要她不乐意,大夫人就不能抓她回去,这要是在府里拉拉扯扯,她那恶婆婆的名头可就要坐实了。
但这么做,果然也是激怒了大夫人。
杨氏竟跟着冲到内院,前些日子碍着靖王妃在这里,她说话都忍着半口气,今日总算再无顾忌,在老太太跟前道:“我只要您一句话,这孩子做出这么晦气的事,难道我这个婆婆还管不得了?我要她反省,她转身就走,母亲,这是做儿媳妇该有的样子,那我这个婆婆,又该是什么样子?”
老太太吩咐芮嬷嬷:“把扶意领到门外,站在院子里,好好反省她做错了什么。”
扶意不敢辩驳,福了福之后,跟着芮嬷嬷便走了。
大夫人显然不服气,冷声道:“母亲这样偏心,往后媳妇也不必做什么婆婆,不必当什么家,我连自己的儿媳妇都管教不得,她仗着有您撑腰,还能把谁放在眼里?”
老太太含笑看着儿媳妇:“翠珠的孩子虽然没了,但若不是接来家里,怕是在外头无人救治,一尸两命。小的虽然没保住,可你儿媳妇的的确确是救了一条人命,那是胜造七级浮屠的善行。至于你嫌脏,你嫌晦气,五年前你亲手堕了自己的外孙,我也没见你嫌自己啊。”
“您……”大夫人顿时变了脸色,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老太太渐渐冷下脸:“五年前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既然你要给扶意做规矩,那我也先把规矩给你做一遍,你打算怎么还我重外孙的命来?”
“母亲!”大夫人惊呼,“您不能把两件事相提并论。”
老太太说:“罚跪哪里能叫你解气,你恨不得毒打她一顿,好啊,让人传家法来,就在我眼前打,你亲手打,打完了,我们就来算算五年前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