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延仕干咳一声,提醒妻子:“大姐姐正看着你。”
韵之一脸紧张,难不成要轮到她了,僵硬地转过身来,满脸乖巧:“姐姐?”
涵之只笑了笑,没说什么,低头继续用饭。
韵之松了口气,见碗里多了闵延仕夹的菜,更对她说:“今晚我们留在家里吧。”
“可是?”韵之很惊讶。
“留在那里,不过是些衣物书籍和金银,没什么了不起。”闵延仕道,“要紧的东西,我早就拿走,明日我们去把初霞接来,再顺便收拾些东西。”
他说着,便向三叔、平珞和涵之请示,他要暂时和韵之住在公爵府。
初雪见他们都应允,便起身道:“原先给你们安排的院子,那些人没怎么翻,我这就带人去打扫。”
韵之忙阻拦:“您要好好吃饭,且养身体才是,如今回家了,我自己能打理。”她拉了拉闵延仕,“要不,我们先走吧。”
闵延仕跟着起身,向家人行礼后,夫妻二人便先离席。
不久后饭毕,辞过家人,涵之独自往祖母院子里来,住在原先韵之的卧房,正要预备洗漱,芮嬷嬷进门来禀告,大夫人从宫里回府了。
涵之看着镜中的嬷嬷,迟疑半晌后,才命人重新为她绾上发髻,待她迎出来,下人们说,大夫人已经去了兴华堂。
兴华堂作为祝承乾主要的起居所在,被翻了个底朝天,上至朝廷机要文书,下至食盒里的蜜饯果子,无一幸免,就差把房子拆了,看看是否还有夹墙暗道藏了什么大宝藏。
“夫人,这儿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老太太内院几间屋子倒是收拾干净了,奴婢先送您过去住吧。”下人们纷纷劝道,“那里的屋子都烧热了,这里太冷,您受不住的。”
大夫人没应声,随手从地上捡起的,是被人踩碎的发钗,上面的东海白玉珠被抠去了,她冷冷嗤笑:“这样名贵的东西,若不拿去黑市贱价出手,市面上根本卖不出去,他们敢卖,衙门就该抓,他们要来做什么呢。”
“拿回去哄家里的婆娘,也好过来公爵府一遭,却白白空手回去。”屋外灯火骤亮,十几盏灯笼拥簇着,将涵之送到这里来,她款款进门,对母亲说,“过去您屋子里,被王氏盗出去的东西,还少吗?市井街巷里,总有能消化这些东西的地方,这世道比您想象的要复杂精明得多。”
大夫人看着女儿走向自己,灯火辉煌下,涵之高贵的气质,像极了二十年前的长姐,只是涵之,比她的姨母更狠、更决绝。
“你们下去吧,我和大夫人说几句话。”涵之吩咐旁人,“收拾一间屋子,烧暖和了,夫人今晚住在兴华堂,不过一席卧榻,总能收拾出来,其余的东西,明日白天再整理。”
众人领命,赶紧照着吩咐去办。
大夫人走向镜台,拨开凌乱的东西,不小心被破碎的镜片割伤,涵之走上前,为母亲挤出脏血,命人取干净的棉布来,要为母亲包扎伤口。
“不妨事。”大夫人拦下,将手抽回来说,“我不碰就是了,你也走远些,这里都是碎片。”
涵之道:“姨母将您撵去京郊庄园,是原本扶意和祖母也打算过的事,想让您离开避祸,因此后来都没再派人接您回府,希望您别误会。”
“无所谓,她们怎么想怎么做,从今往后都和我不相干。”大夫人说罢,母女二人,彼此久久凝视,她又问,“你是不是,要做太子妃了,还是项圻直接继位登基,册封皇后?”
“尚未决定。”涵之道,“但结果都一样,您的女儿我,将来会是大齐的国母。”
大夫人眼中有骄傲的光芒,想到老二家,一门心思要培养韵之做未来的皇后,真真不自量力,也不看看自家女儿什么德行。
这天底下,有资格成龙成凤的,只有她的骨肉。
“父亲今日,口含毒囊来找我,不知是要杀王爷,还是杀您的女婿或是我。”涵之道,“他可能真的不了解我吧,以为我会为了父女之情心软,却不知道,我光是听见他的名字,就知道他要算计我。”
大夫人冷笑:“他现在怎么样了?”
涵之说:“大行皇帝出殡,新君即位,天下安定后,自然会有人发落他。”
大夫人说:“为了你的后位,为了皇后母族的荣耀和体面,他会被释放的吧?”
涵之摇头,道:“难说,因为我并不在乎。”
大夫人垂下眼帘,再抬起双眸,便道:“就算我万般错,总还有十月怀胎生下你的功劳,涵之,娘想最后求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