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意欠身道:“禽疫不可小觑,为了父亲的康健,请恕儿媳无礼,这里养过飞禽,父亲需要暂时留在兴华堂不得外出,太医署的命令是隔离十日。”
“言扶意!”
“父亲勿动怒,还请保重身体。”扶意欠身后,便命令下人,“到前厅集合,我很快就来。”
她退出院门,命下人关上大门但不必落锁,每天日夜轮班派人守候,包括兴华堂围墙下,也要有家仆巡视。
虽然扶意认为公爹这把年纪且非习武出身,应该翻不出高墙,谨慎起见,还是多留一手的好。
“言扶意,你好大的胆子,祝镕,祝镕你就放纵你的女人无法无天……”
隔着门,能听见祝承乾的骂声,扶意毫不在意,反而告诫下人不可动摇,她的命令就是老太太的命令。再者,如今这家里的主人是大公子祝平珞,他们不必再忌惮大老爷,下人们纷纷应诺后,她这才离开。
就在扶意雷厉风行地软禁起祝承乾,与此同时,祝镕将这一切,在祖母跟前坦言。
老太太赞同扶意的观点,对孙儿说:“她的无情,是因为不在乎那些人,而非冷血残酷,你能体谅和理解,便是足够了。往后有什么事,你们夫妻商量便好,奶奶没有不支持你们的,但求保全你父亲一条性命,我不能看着我的儿子自寻死路。”
祝镕道:“过几日扶意带妹妹们进宫,会和大姐姐详谈此事,姐姐也应该意识到,从今往后她和姐夫再不是普通夫妻,为了朝廷和国家,为了皇权,她这个皇后随时可能被抛弃。”
老太太却笑道:“你有没有想过,涵之会为了皇权天下,抛弃我们?”
祝镕怔然:“奶奶,这怎么可能……”
老太太却笃然道:“这就是你的姐姐,是杨太后亲自教养的孩子,涵之的心胸和眼界,远在你和扶意之上,六年前我之所以答应你爹将她软禁,还有一个原因,是怕她去行刺先帝和杨太后,结果,害她被足足关了五年,更失去了腹中的孩子。如今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你认为你姐姐,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吗?从今往后,你和扶意不仅要在皇帝跟前谨言慎行,对涵之,亦如是。”
祝镕的内心更沉重了,躬身道:“孙儿都记下了。”
不久后,扶意到来,祖母将这番话再说了一遍,比起祝镕的内心沉重,扶意这个外来的人,或许是因为没有太过深厚的感情,显得格外冷静。
孩子们都离去后,芮嬷嬷侍奉老太太歇息,屏退了小丫鬟,便悄声问:“兴华堂怎么了,少夫人又和大老爷起冲突了?”
老太太悠然闭上双眼:“他自作孽,我是顾不得他了,生养一场,只盼着他能得以善终,家里子子孙孙,不能陪葬在他一人手里。”
芮嬷嬷听得一头雾水,问:“这到底是怎么了?”
老太太嗔笑:“你糊涂,也就说明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等你也明明白白了,事儿就不好办了。”
此刻清秋阁里,扶意洗漱更衣后,兀自在镜台前打理长发,祝镕从门外进来,夫妻俩没说话。
过了许久,扶意才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看着,转过身,果然,祝镕在镜子照不到的地方,安静地看着自己。
“我……怎么了?”扶意有些心虚,毕竟今晚,她强迫祝镕做下了违背他心愿的事。
“看着你,心里能安宁几分。”祝镕说,“就觉得心里还有支撑。”
扶意来到丈夫身边,将他的手掌抵在自己的心口:“我知道,先帝对你的伤害和打击,让你无法信任当今,哪怕是亲姐夫又如何,是不是?但君臣之间,本就不该有什么情意不是吗,做兄弟,还是做朋友?说白了,皇帝也不过是个雇主,你拿着俸禄办事,互不相欠。”
祝镕笑道:“这是什么说法?”
扶意道:“自然是站不住脚,毕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只恨自己,无法像父亲那般浸淫官场数十载,可以说出一针见血,更让你踏实的话,但父亲的几十年也是他自己走下来的,我们一定比他更强些。”
祝镕拨开扶意的碎发,露出白皙的肌肤,他问道:“我总是想给你想要的人生,但又总是迷茫,你是不是为了我,一忍再忍。”
扶意摇头,笑道:“我怎么觉着刚好反过来,你为了我一忍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