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白越和霍时辰并肩走到学校的后门,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说话, 但也不觉得尴尬。直到到了门口,关白越远远望见霍家的车停在对街,才不由放慢了脚步:“你……”
“什么?”霍时辰侧头看他。
十八-九岁的大男孩,侧颜在初秋傍晚柔软的金橙色自然光里,格外的柔和, 侧光时脸上扬起的睫毛上跳跃着夕阳的残金,无端显得缱绻起来。
白越忽然就说不出原本想单刀直入问他为什么转班的话。
两个世界的相伴了, 这一刻却好像真的回到了校园里的少年时光,心口怦然, 心里又是猜测,又是青涩的淡甜,连出口的话都迂回起来。
“……其实我就算转班也能适应得很好。”
所以你, 是为什么也要转班呢?
霍时辰却听出来对方欲言又止的内容, 笑了笑:“我想和你待在一块儿。”
他不明白为什么认识十几年来,从前对关白越从来没有过悸动。但今天看着他被质疑指责的时候,却从心底感到心疼——尽管对方刚被揭穿的时候, 他还有种置身事外的冷淡, 甚至轻慢。
可后来,看着关白越一个人站在原地,周围一片无人靠近的真空, 他就想走过去, 把人护在身后, 谁也不许欺负。
他犯的错, 他得陪着。
似乎从灵魂上,有声音这样说。
关白越慢慢弯起眼睛。
“你说的。那我之后当真了。”
“好。”
霍时辰看他仰头乖乖看着自己的样子,心里发痒,又忍不住伸手去揉他头发,将那头原本乖顺的黑色短发揉得蓬蓬的:“你去哪儿我都陪着。”
“我转去二班。”关白越抓下脑袋上放肆的手,抓住之后却没舍得放开,“二班大部分老师和一班的一样,不用担心适应不了老师。”
“今天就递申请?我催一下学校。”霍时辰没有任何意见。
“好。时间也不早了,该回去吃饭了。那,明天见?”
“明天见。”霍时辰说完,顿了顿,忽然倾身给了他一个拥抱,“阿越,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之后的人生还会遇到谁,你对我而言就是最亲密的,不会改变。”
这话说出来似乎突兀。
白越愣了一下才想起,之前在被临言质问的时候,他说过“我一直以为我们(四个人)是最亲密的伙伴,从小到大。你出现之后一切却都变了”这样的话。
霍时辰是在回应这个。
他说,无论遇到谁,你都说我最亲密的人。
男生眼睛里满是认真。
他没有提起什么撕情书、大姐头之类的话,怕关白越尴尬,但心里却一直记得少年落寞的模样,然后用一个拥抱和一句承诺告诉他,不要为了担心失去友谊而逼得自己乱了阵脚。
不管其他人怎么样,我在你身边。
所以,不要恐惧,不要难过,不要改变自己。
犯错也好,长大也好,别人渐行渐远也好,
我都陪着你。
白越心里一霎就软了。
他在霍时辰抽身之前狠狠地回抱过去:“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他会一直陪着他。尽管记忆无法带走,但不论哪个世界,只要他们相遇,这个人都是这样做的。
“你对我来说也一样。”他站直身体,有些用力地握了握男生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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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白越坐上自家的车,司机关切道:“少爷今天怎么出来得这么晚?有什么事情吗?”
关白越有些疲惫地摇了摇头:“没什么。钱叔,帮我放点音乐吧。”
“好。”司机没再追问,打开了车内音响。
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流淌在车里,关白越支着头打了会儿瞌睡,直到被口袋里手机振动吵醒。
打开一看,是秦一韶的短信:
“你没必要转班。留下吧。”
白越笑了笑,动动手指,回复:“是为我自己。”
原本的世界线上,一贯骄傲的关白越被戳穿后坚决没有承认自己做了错事。但白越却觉得,对于那个走上崎岖道路的少年而言,或许他最终一无所有时自己也清醒过来,意识到骄傲不是死不认错,而是清楚自己的选择并承担后果。
可惜关白越醒悟得太晚。直到最后时刻,他才终于面对自己的过去,意识到那些虚张声势的骄傲和粉饰太平已经毁灭了他真正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