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起征思芦管怨,透穿玄甲朔风寒。
黄泉作酒酬兄弟,战尽狂沙血未干。
一身玄甲的青年将领倒在大雪之中,胸口利箭带来的致命伤口一片狰狞,耳边的拼杀声不曾停止,染红了雪地的年轻将领艰难的眨了眨眼睛,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恍惚间又回到了雁门关外的战场之上,入眼皆是血色,薛帅用命为他们换来了生路,他们也终于要死在这里了吗?
意识一片模糊,周围又一片嘈杂,燕执勉强睁开眼睛,却只看到旁边一群人围着,面容看不清楚的十一二岁少年一拳头打在他身上,疼痛的感觉异常清晰。
这是......被俘虏了吗?
艰难的扯了扯嘴角,燕执想抬手,但是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让一个小孩子来羞辱他,狼牙军的手段也不过如此。
抿紧了唇一声不发,意识逐渐回笼的燕执闭上了眼睛,任由旁边的半大少年呵斥个不停。
只不过......那一箭的位置极其凶险,他竟然还能醒过来,也是命大......
“和你说了多少次,没事不要出门,这是最后一次,别再给我惹事。”似乎是打累了,少年愤愤的收回手然后转身带人就走,“这几天好好守着,除了饭菜什么都别送进来,再让公子跑出去,你们就等着挨罚吧!”
说完,周围一阵脚步声响起,而后又归于平静。
......
严冬的邯郸城,寒风萧瑟、滴水成冰,即便是白天,城里的街道上也没有多少人。
距王宫不远的一座宅院里,衣着破旧但是整齐利落的男孩垂眸蜷缩在角落里,脸上带着一种不符合他年龄的深沉。
他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一墙之隔,说话的声音不断随着风声传到这边,时不时还有压抑的痛呼声,无端惹人心烦。
然而,这座院子却静悄悄只有风吹过去的沙沙声,角落里的燕执低着头不做声,安安静静和隔壁宛若两个世界。
他现在被关在这里不准出门,想要知道外面的情况,就只能靠这个笨法子。
已经在这具身体里醒了过来,总不能在被人当妖怪拉出去烧了。
如此想着,燕执又默默低下了头,虽然已经来了好几天,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死而复生了。
人怎么会死而复生,还变成了一个小孩子呢?
就算侥幸没有死,他此时也该在苍云堡,而不是这连出门都艰难的不知名宅子。
他不信鬼神,但是现在这情况让他不得不往那方面想。
燕执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奇遇,等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已经被被颠覆了。
他带队前去清剿狼牙兵,只是消息出了问题,等着他们的不只是一小队狼牙兵,而是埋伏已久的大部队。
暗箭进入身体的感觉那么清晰,那种伤势之下,他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怎么就忽然变成一个小孩子了?
燕执低声叹了一口气,稚嫩的孩童脸上依旧是不符合年龄的深沉,也不知道其他弟兄们怎么样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他们苍云如今的情形了。
天宝四年时,安禄山为得雁门关故意挑起边关战争,那一战无数苍云的兄弟战死沙场,雁门要塞也沦为安禄山的囊中之物。
自此,玄甲苍云军备黄沙掩埋,再无军饷且身负耻辱,但是为了死去的兄弟们洗刷冤屈,他们必须手刃仇人。
苍云的铁血男儿,不能背着肮脏的骂名长眠在雁门关外。
他为破阵营副将,一直随薛帅拼杀在最前方,破阵营在雁门关一役中损失惨重,他眼睁睁看着薛帅将他推开,而后以身扛了原本应该砍在他身上的刀。
此后三年,燕执没有一晚睡的安稳,如果不为他争取生路,薛帅或许就不会死。
他这条命、陷阵营中所有兄弟的命,都是拿薛帅的命换的,就这么丢了,真是不甘心。
艰难的扯了扯嘴角,却又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燕执表情又一瞬间的僵硬,又很快恢复了原样,这具身体年纪还小,一点儿伤就能疼半天的状况让他很不习惯。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燕执微微抬头,皱眉想了想只是将自己抱紧了一些,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守在外面的下人可能看他这几天没有出去的意思所以放松了警惕,但是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这具身体以往的经历他丝毫不知,如果直接和认识的人接触,只怕很快就会被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