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刚刚走进酒店大厅,就遇到了金铃。
金铃正抱着胳膊来回徘徊,见我回来,她踩着嗒嗒嗒的脚步声迅速迎了过来。
金铃冲我问道:“散完步了?”
我敷衍道:“嗯。你在这儿干什么?”
金铃若有所思地道:“等你。有些话没法在公共场合说出来,想跟你聊聊。”
我微微愣了一下,道:“跟我聊?”
金铃道:“嗯。跟你。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值得我信任的人了。”
此时此刻,我觉得金铃真的好可怜,好可怜。她那脸上的犹豫和苦楚,很真实,令人一瞧之下,颇显同情。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而已,她承受了太多太多的压力,无法释解。
正是处于这样一种同情,我没有拒绝金铃,而是不失时机地叼了一支烟,对金铃道:“在哪儿聊?”
金铃轻盈地一甩手,指了指大厅里的座位,道:“在这儿吧。用不了多长时间。”
我点了点头,率先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
金铃坐到我对面,冲服务员一招手,要了两杯热咖啡。
我将烟灰缸搁在桌子上,弹了弹烟灰,率先开口道:“我知道你现在压力很大,对不对?”
金铃睁大眼睛望着我,用手揽了揽飘逸的头发,双手捏着咖啡杯,苦笑道:“你都看出来了?我觉得自己现在-----现在快要崩溃了,真的要崩溃了。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希望,所有的!”
我试探地道:“没那么严重吧?其实你用不着这么悲观。你现在不是挺好吗?金氏集团又开拓了影视产业,一炮走红。你的事业光明无限。”
金铃像是被触及了伤处,不由得连连叹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为了把影视搞上去,金氏的主产业,被我搁浅的乱糟糟的。从伊士东酒店的现状,你难道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唉,刚才,刚才你也看到了,服务员都敢在客房里偷情,这管理状况已经乱到了什么程度!而且,现在已经有一些经理跟我暗中唱起了反调。我真的是-----真的是有些力不从心啊!”
我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种特殊的悲伤,这种悲伤是对现实的无奈,是她心力疲惫的证据。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安排她,只是做了一个忠诚的听众,聆听她的苦楚。
金铃微饮了一口咖啡,接着道:“我以前总以为自己是女中豪杰,我可以抵御一切压力克服一切困难。但是现在看来,我错了,我彻底地错了!自己接过金氏集团全部的产业,没有人真正帮过我,只有我一个人摸索跋涉。我现在才知道父亲的伟大,他能将金氏集团管理的井井有条,但是我不能!我顾东顾不了西,现在有很多分公司已经突显出了不良的局面,就连伊士东酒店,也变得乱糟糟的,其实----其实员工在客房里偷情的事儿,已经不是第一发生了。我不知道酒店的主官们,他们整天在做什么,他们整天有说不完的借口,想换主管,但是又没有合适的人选。我是个女流之辈,我镇不住他们!我镇不住他们啊!”
金铃很苦涩地再吸了一口咖啡,像是饮了一杯苦酒,苦涩之情溢于言表。
我望着金铃,道:“会好的!你刚接手整个金氏集团,当然会有些手忙脚乱。等你有了经验以后,一切会走上正轨。”
金铃苦笑道:“等我有了经验?等我有了经验,金氏集团恐怕会已经葬送到我的手上了!”
我的心里涌进了一股特殊的凄凉。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劝她,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沉默不语。
金铃又道:“我本来想带带孙玉敏,让他帮我分担一下。但是----但是他根本不是从商的料儿,而且,而且又出了这种事儿,眉姐肯定不会放过他……累啊,我现在真累。”
我不失时机地插话道:“金铃,我能体会你的难处。能!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没有解决不了事情,也没有过不了的火焰山。”
金铃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我,苦笑道:“我身边没有孙悟空,谁帮我过火焰山?”
我愣了一下,道:“你认识的人,或者说你的亲友,难道就没有,就没有擅长经营管理,可以相信的人才?”
金铃摇了摇头,情绪有些激动地道:“亲戚朋友靠的住吗?亲戚朋友真的靠的住吗?以前我有一个表叔,一个看起来很有能力的表叔,帮我照料一个分公司。结果------结果他天天公款吃喝,把分公司挥霍的只剩下皮包骨头。我们还用过一个管财务的,是我一个表舅,他是一个很好的会计师,我们让他当财务总监。他一开始的工作让我们很满意,集团的财务被他整的也相当利落。我们越来越相信他,给他放权,放更大的权!但是后来呢,后来他私自侵吞了集团的三百万,做假账,贪污受贿。而且在公司里搞了一个财务小团伙,专门想办法侵吞公司财产。他太有手段了,我和父亲竟然都被他蒙蔽了,蒙蔽了……我父亲实在没办法,把他们都赶出了金氏。从那以后,我父亲就立了一个原则,在主官的任用上,坚决不用自己的亲友,坚持不用!”
听闻金铃的此番言论,我除了深表同情,还能如何?
我不知道如何再劝金铃,而是继续保持沉默。
金铃接着道:“这就是我一直想让你帮我的重要原因之一!能让我金铃相信的人,太少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唯有一个人值得信任,那就是你!你赵龙!”
我觉得被电击了一下,赶忙道:“金铃你说笑了!我有什么值得你这样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