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燧跪在地上,发自肺腑磕头,咚咚作响。
而后,他猛地站起身,抹了下眼角的泪,“师父,弟子告辞了!”
朱高煦盯着三弟的背影,突然有种小弟终于长大的感触,只是他还不放心,觉得有必要跟着南下,火药厂的事情是他的责任,他就要负责到底,咱老朱家的汉子,可不能怂了……
“师父,弟子也准备……”
还没等朱高煦说完,太子朱高炽就急匆匆赶来,他的神色惊慌,见了朱高煦,就急忙道:“二弟,我刚刚接到了消息,有应天御史弹劾,说你的火药厂爆炸,致使数十人丧命,受伤者不计其数,要求朝廷追查你的罪过。”
朱高炽说完,发现二弟低垂着头,沉默不语,他吃惊不小,“二弟,这事情真的和你有关?”
朱高煦默默点头,朱高炽大惊失色,这下子可坏了。
“二弟,你不知道,这些年朝中就对父皇的国策颇有微词,你还记得当初不?为了东番岛和安南的土地,很多人都出来争抢。父皇没办法,才分割竞拍,租给了商人。这几年商贾实力越来越大,他们不满足跟着皇家后面喝汤,他们也想要吃一口肥的。”
“二弟,现在就有人提议,说朝廷不该管得太多,应该把一些生意交给商人,为此他们还提出了一个策略,叫殖产兴业。”
朱高煦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朝廷如今扶持起了许多行业,比如银行,海运,制糖,粮食,钢铁,火药,造船……这些产业已经出具规模,为了更好的运营,应该交给私人管理,不然官吏随意插手,弄成了衙门,就会百弊丛生。”
“放屁!”
朱高煦怒喝道:“就算百弊丛生又如何?那也是朝廷的!有了毛病,慢慢改进调整……交给私人算什么?他们就能经营好?他们就没有弊端?这些年垮掉的豪商还少吗?”
朱高煦连续质问,弄得朱高炽也没有办法回答。
“二弟,我也知道你生气,可现在的朝局如此,也管不住他们的嘴巴。不过我相信有父皇,有师父在,是不会让这些人得逞的。”
柳淳一直没有说话,代表资本的力量,已经开始宣战了,这一战究竟会打到什么程度,柳淳也不清楚,他唯一清楚的是决不能让大明变成商人和资本主导的天下,真要是到了那一步,他的变法就失败了。
接下来,要面对的情况绝对比以往复杂多了,但愿自己这边别丢人!更别出现叛徒,柳淳可不想挥泪斩马谡。
整个大明还在一片祥和之中,可是空气之中,却多了一丝紧张。
朱高燧赶到了应天,就嗅到了这种味道。
他要去原来的赵王府,正好经过应天刑部,此刻刑部的外面,竟然堵了一大群人,在中间,是几十名苦主,他们穿着孝服,举着白幡,捧着状纸,哭声一片,请求朝廷给死者做主。
在人群的外面,居然是一大群记者,他们的数量似乎比苦主还多。
这帮人奋笔疾书,记录着眼前的情况。
有人还一边写,一边大声疾呼。
“无缘无故,横祸临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在回家的路上,还要去接自己的孩子,就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夺走了生命!而办工厂的人,竟然是大明的皇子!如此草菅人命,残害生灵,朝廷竟然不愿意处置,这是什么道理?还有王法吗?”
“我们只有用自己手里的笔,唤醒人们心中的良知,为了死者讨回公道!”
“对,讨回公道!讨回公道!”
众人一起呼喊,当真有一股骇人的气势。
朱高燧只看了一眼,就咬了咬牙,赶快返回了王府。
他刚刚进府,就有人前来求见。
“下官雒佥,拜见赵王殿下。”
朱高燧笑了笑,“雒尚书,自从茹瑺茹大人,杨士奇大学士北上,这应天的政务就压在了你的肩头,如今应天纷乱,你可辛苦了。”
雒佥忙道:“殿下客气了,老臣为国尽忠,哪有什么辛苦的!只是应天的纷乱,老臣进退维谷,十分为难。”
“有什么为难的?”朱高燧笑着问道。
雒佥忙道:“殿下,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应天火药厂爆炸,追究起来,汉王殿下难辞其咎,可汉王又是陛下爱子,太傅得意门生,老臣也是为难,唯有尽力纾解,还请赵王见谅。”
朱高燧突然笑了,“雒大人,你说的可真有趣!你说尽力纾解,那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在闹腾?以我之见,他们实在是煽风点火,要把脏水泼到我二哥的头上!”
雒佥吓得魂飞魄散,这话怎么说的?
传言不是汉王和赵王不和吗?
他怎么会帮着汉王说话呢?
这不对劲儿啊!
雒佥迟愣片刻,急忙道:“殿下,此事确乎民怨沸腾,臣,臣也是无能为力……”
“既然无能为力,也就不劳烦你了!”
朱高燧淡淡道:“传本王的口谕,把刑部外面闹腾的那些记者悉数都给抓了,一个别放过!”
雒佥猛地抬头,怒视着朱高燧,你一个小小的王爷,也敢指挥各部衙门,直接抓人?
“殿下,老臣劝你收回成命!”雒佥重重道。
朱高燧哑然大笑,“雒尚书,你是觉得我调动不了人马对吧?那就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