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太近,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蒸腾的热浪,薄清嵘猛然想起,上回的紫砂壶被他打碎了,他换成了这铜壶。
滚烫的铜壶,如果不是沈风眠拦的快,他今天这手,怕是得折这里了。
薄清嵘脸刷地白了,连忙缩回了手。
只是这茶……
他想回头看宋叔,但碍于沈风眠在跟前,又生生僵住了脖颈。
沈风眠却好像没有发现他的窘迫和后怕,笑容依然平静从容:“薄老板这铜壶,倒是难得一见,如果薄老板不介意的话,我倒想试试这铜壶的手感如何。”
他居然开口接过这破事,薄清嵘松了口气,立刻笑道:“那最好不过。”
“……”宋掌柜在后面看的肝疼,该死的,茶都还没喝,就自己把主动权送出去了,这扶不起的阿斗!
他正欲出声,想接过这差使,沈风眠却一皱眉,不悦地看向小八:“把东西放下,你出去等。”
小八一脸懵逼,讷讷地应了一声,虽然不明显,但眼底明显还是有些委屈的。
哟,窝里斗啊?
薄清嵘正看得高兴,就看到沈风眠已经回过头来:“唉,小孩子不懂事,一点规矩都不懂,见笑了。”
该死的,这是指桑骂槐吧!
宋掌柜胸口憋得慌,面色微沉便想开口说道说道。
“没事没事,他年纪小嘛,不懂事是正常的!”薄清嵘笑眯眯地,目光落在委屈巴巴的小八脸上,和善地安慰道:“没关系的啊,以后你就知道了。”
小八点了点头,把花瓶放下,转身出去了。
到了这份上,宋掌柜就算再怎么想留在这里,也没脸再呆下去了。
“那这样,老板你们慢聊,我外边还有事……”
薄清嵘一怔,对哦,名义上,宋叔和小八的身份差不多的……
他有些讪讪然,不敢看宋掌柜的脸,闷头咳了一声。
原本想他能否决,然后顺理成章留下来的宋掌柜脸一黑,拂袖而去。
看着他离去,沈风眠笑着赞叹了一句:“薄老板果然御下极严,佩服佩服。”
薄清嵘心里暗爽,眼底带着一丝得色:“还好,俗话说的好,无规矩不成方圆,沈老板,不瞒你说,我荣盛堂别的不敢说,但论规矩却是头一号的,我们百年老字号……”
不得不说,沈风眠真的是一位极好的听众。
他永远都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给予赞许或反对的意见,但偏偏他面色平和,就算提出反对的意见,也不会让人觉得难堪。
而且他这种平时眼高于顶,感觉高高在上的人,来捧薄清嵘的时候,真的让薄清嵘感觉特别舒坦,飘飘欲仙。
因此,在沈风眠说起那三百幅画,似曾眼熟的时候,他想都没想:“你眼熟也正常啊,那是你……”
还好他虽然有点晕乎乎,但还没糊涂,及时踩下了刹车,警惕地盯着沈风眠。
沈风眠无视了他狐疑的目光,神色自若地:“我当时就很佩服薄老板的眼光,挑大开门真是一挑一个准,尤其是昨天,实不相瞒,我一眼就看中了那瓷瓶,但没想到到底是薄老板棋高一着,将那宝贝收入囊中。”
他的神态太自然,仿佛刚才真是无意中说起的,薄清嵘放下了警惕,又高兴起来。
原来他说要换东西,就是瞅准了昨天那瓷瓶啊。
“昨夜我辗转反侧,到底还是忍不住厚着脸皮过来,只要薄老板肯割爱,我愿意以这瓷瓶相替。”
话是极中听的,但是薄清嵘一看到那瓷瓶,脸色顿时黑了。
他皱着眉头,怒视着沈风眠:“你什么意思!?”
沈风眠一脸疑惑,转头看看瓷瓶又看向他:“怎么?薄老板不喜欢吗?这是你上次非常在意的釉里红呀!”
他当然知道这是釉里红,薄清嵘没有忘记上次受到的羞辱,此时看着那红配绿,当真是怒发冲冠,盯着沈风眠,咬牙切齿地:“沈风眠!你故意的!”
“薄老板,你这话我听不懂,莫非你又不喜欢了?可是……”沈风眠略带迟疑地垂下眸子,沉吟道:“可是我当下也没什么别的更好的了,唉,可惜我师兄不在,我师兄有很多藏品,如果他在的话,肯定愿意借我两件……而且他丹青也极佳,实在不行让他画一幅来与你换也不错……薄老板,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上次摆出来的那三百幅画作,我觉得和我师兄的风格特别像,不过我想想都觉得不可能,毕竟,我师兄一幅画作价值极高,但你们卖的却极低。”
薄清嵘已经气得冒烟了,听了这话又有点得意:呵,我们当然知道,就是故意卖这价格的!
思量间,他完全没有察觉,这几番起落,他的情绪已经完全在沈风眠掌控之中。
对于他的愤怒,沈风眠直接无视了,第二壶水开了,他重新执壶烫杯,细细斟茶:“虽然薄老板也很优秀,但说真的,我师兄当真是惊才绝艳,他……”
他无一字重复,竟然连着夸他师兄夸了半个小时。
薄清嵘几次试图打断,就算岔开了话题,却又很快被沈风眠引导回去。
在沈风眠主导话题的情况下,薄清嵘完全不是对手,简直是被压着强迫听他安利。
如果是安利别的,薄清嵘也许还能压着性子听一听,但是梅舟!?
薄清嵘对他了如指掌,安利什么?
再一次听到沈风眠贬他捧梅舟,薄清嵘额角青筋直跳。
刚才被捧得有多舒服,现在就有多气恼!
盯着沈风眠充满崇敬和向往的目光,他咬了咬牙,压在心里好久的话,脱口而出:“你说的再动听,那也就一瘫子,他拿什么跟我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