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甜丝丝的“六爷”,让温淼倒抽一口凉气,他忙不迭后退一步,几乎撞到了门板上。
啧啧,这哪像六爷,顶多是个小六子。余周周在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表面上仍然笑嘻嘻的。
温淼张了张口,好像想要反驳什么,奈何面红耳赤,最后只是低下头非常没有风度地落荒而逃,单肩背书包随着步伐一跳一跳地打在屁股上,好像在代表月亮惩罚他。
余周周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地投降了,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地站了半天,发现身边的沈屾仿佛根本什么都没听到也没看到一样,已经在低头做数学练习册了。
现在倒是省事,招呼也不用打了,余二二,名头都爆出来了。
余周周侧脸看着窗外明媚的大晴天,叹口气,呸,什么鬼天气。
不甘示弱地也想要拿出练习册勤勉一下,想到刚才温淼那张欠扁的笑脸,又觉得很挫败。在聪明而不努力的家伙面前装作不努力,又在勤奋刻苦的沈屾面前装学术……
余周周你还是去死吧。她坐在座位上发呆,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于是丝毫没注意到,身边的沈屾用力过猛,自动铅铅芯“啪”的一声折断。她停顿了一下,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余周周,眼睛里面有种略微复杂的困惑,然后很快再一次专心地投入数学题中去了。
大家陆陆续续坐满了教室,彼此间打量着,也有熟络的同学已经开始谈上天了。
十三中的学生大多来自当地的海城小学,所以许多同学即使现在不同班,以前也相互认识。余周周听着叽叽喳喳的谈话声,突然有点儿想念自己的小学同学。
单洁洁怎么样了?自己不辞而别来了十三中,她一定很生气。还有詹燕飞,新班级的同学会不会认出她是小燕子?会崇拜她,还是欺负她?自己答应给她写信,可是一笔都没有动。毕竟,有什么可说的呢?还有李晓智,是不是还是那么规规矩矩默不作声?徐艳艳仍然那么跋扈吗?希望她能改变一下那种性子,否则真是招人烦……
其实这些人的脸,都有些模糊了。
余周周知道自己想念的并不是这些人本身,更重要的是一种氛围。仿佛一抬头,就能看到小学时候教室里面雪白的桌布、暗红色的窗帘,和透过窗帘缝隙斜斜地泻进来的一道阳光,刚好照在趴在桌上睡觉的许迪和单洁洁一桌上。詹燕飞的座位总是空着,因为她总是要参加各种演出活动,所以同桌总是喜欢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装盒饭的兜子,堆在她的桌子上……
当时那么决绝地逃跑,还以为永远不会舍不得。
那些下午的阳光穿越半透明暗红桌布制造出来的满室的流光溢彩,是余周周无论如何都不能装进铁皮盒子保存起来的东西。
无论如何都不能。
刚才温淼笑嘻嘻找碴儿的表情让余周周的心跳有一秒的差拍,仿佛余婷婷给自己形容的早搏。
他很像一个人。
那个家伙现在过的日子,一定非常非常好吧?
余周周笑了,一低头,那抹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温柔,让身边沈屾的自动铅笔芯又一次“啪”地折断。
她再次用看怪物的表情看了看余周周,这个呆坐在座位上什么都不干只知道发呆和傻笑,却能够每次考试都紧紧地咬住自己分数不放的,第二名。
沈屾忽然感到一种愤怒和不满,更多的是恐慌。
只能更努力。她低头,翻过练习册的最后几页开始对答案。
只能更努力。
从来不要问,为什么别人轻轻松松就能做到,自己却要付出那么多?
以后也不会问。
余周周终于回过神,沈屾自始至终就像一尊佛,心如止水,只有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响声。
这么厉害的女孩。
仗着聪明和天分说自己懒得努力的人都是白痴。
因为努力和勤奋本身就是一种聪明,一种名叫坚持不懈的宝贵天分。
沈屾是一座山。余周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也许永远都翻越不了的一座山。
两个女孩谁也不知道,她们没有一句对话,却让彼此的早晨都阴云密布。
A 班的各科任课教师都是年级教研组最好的老师,从不同的班级抽调过来。第一堂是英语课,抄在黑板上的例题都是些古怪刁钻的介词用法,模棱两可。余周周对待英语从来都是实用态度,一遇到较真的介词填空就会立即歇菜。
二十道题,自己错了七道,沈屾错了三道。
余周周翻了个白眼,在笔记上认认真真地记下老师对于每一道题的解释。
奇怪的是,沈屾并不像其他同学一样热衷于发言和提问,她始终低着头,好像在溜号,却能迅速地把别人发言中的关键点言简意赅地记在笔记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