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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无冕心有良知(1 / 2)

新的一年到了,初春时分,郑雨晴迎来她人生的新阶段。而《都市报》也有了划时代的改变。

郑雨晴终于当上妈妈,她生下了女儿吕萌萌。

荣升外公的郑守富退休,赋闲在家,自此再也不提家庭妇女这个词。

《都市报》拟成立集团,奔上市而去。傅云鹏在集团成立的前夕,被调到《老年报》,属于平级调动,还是当总编辑。市里领导的意思是,看中老傅的业务能力,让他去加强那里的采编业务。顶老傅职位的,是职业经理人吴春城。他来了之后,立即着手组建都市集团,《都市报》终于发展壮大,现在已经是四报一刊一网一个出版社还加一个印刷厂的大集团。吴春城被任命为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

等到郑雨晴休满七个月的产假,重新上班,她觉得恍若隔世,什么都变了。《都市报》,从前那股平等友爱的人文风气,似乎随着老傅的调离而消失殆尽。文化单位变成了集团公司,首先的变化在于,一天四次打卡。这是集团的规章制度,可不是张国辉在部门内部搞的整人小把戏。编辑记者从来都是自由职业,闲云野鹤惯了的,一天四次打卡,可把人给看死了。要想跑新闻,你就顾不上打卡,如果你想打满四次,那新闻极可能漏报。反正都是扣钱,迟到一分钟扣一个月的全勤奖,漏掉一条口内新闻,这个月扣掉你的好稿奖。偏偏又是指纹打卡机,李保罗想帮郑雨晴代打都没有办法。正值雨晴的哺乳期,李保罗只好眼睁睁看着雨晴首如飞蓬疲于奔命,却无能为力。

回来上班第一个月,郑雨晴惊讶地发现自己拿的钱少了!她翻了翻银行记录,原来这个变化是从成立公司那时就开始了。自己被重新定编定岗,搏命评奖得来的副高职称,现在不被认账。而她因为喂奶不能常跑外勤采访,做些编辑编务的工作,仅被定为业务第九档,相当于业务辅助,拿的钱和去年刚刚进社的大学生一样多。

不是针对她一个人,全报社员工的收入都重新定岗评级。以前的职务职称工龄,通通清零了!

工资条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光明正大地放在每个员工的桌子上。个人收入采取背靠背打分的办法,郑雨晴弄不清楚,分由谁打,这个月自己会拿多少,下个月又能拿多少。更不清楚其他人的收入,是比自己多,还是比自己少。因为集团规定不许员工们互相打听,个人收入现在都属于集团的财务机密。这叫薪密制。

最大的变化是,集团把各种经营任务分摊到记者编辑的头上,不光要完成稿件采访,还必须出去拉广告跑发行。郑雨晴快要愁死了,生个孩子,荒废疏离了与口子单位的关系,等断奶之后能把新闻跑起来就很不容易了,哪还有办法发展广告和发行的客户呢?但是,完不成这些经济任务,又要扣钱。

钱钱钱钱钱。原来,听起来高大上的准上市集团,浓缩起来只有这一个字啊!

发现自己收入减少,还不算打击,放眼一看大家都一样嘛。普遍贫穷不会导致革命,但贫富不均却绝对能够引发战争。无意中听说集团大佬们拿上了几十万的年薪,郑雨晴就不淡定了!凭什么拿这许多钱啊,就凭他们坐车上指手画脚啊!人家老傅在的时候,还亲自采访写评论呢,不过只多拿奖金的百分之二十,那个吴春城,连一个字也没见着他写!一小群对这个报社不曾做过一点贡献的人富了,一大群对报社呕心沥血的人穷了。

方成把笔记本捧给雨晴看:“你看,新浪头条更新多快啊!你们报下午才上报摊,一大早门户网站上的消息就刷出来了。”

雨晴胡乱瞄了一眼屏幕:“方成,我可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和孩子做出牺牲的,不然哪轮到张国辉坐新闻部主任的位子!听说他还在运作,要拿年薪!马勒戈壁,集团那些头头没本事圈到钱也罢了,还拿年薪!方成你答应过,让我过上好日子的,你要奋斗,要拿年薪!还有,你可不能看我现在的样子,就嫌弃我,那就坏了良心!”

郑雨晴想重整河山,但缺少左膀右臂。李保罗自打腿断以后,就恢复得不怎么好,时不时腿就没力气,走着走着就被绊倒。他那么能征善战的摄影记者,现在遇到关键时候,跑不快,跳不高,抢不过,照片质量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文字记者就不爱带他。恰逢雨晴这个奶妈也不利索,出个现场掏笔没掏出来,湿纸巾尿不湿却噼里啪啦掉一地,俩残疾人又和谐地搭档在一起,不疼不痒的新闻,大家都谦让给他俩跑,好新闻基本跟他俩没关系了。

李保罗也买了个车,跌怕了,觉得皮包铁加上他经常开小差的腿儿,容易出事故,索性铁包皮心里踏实。郑雨晴又能蹭他车了,还不必风吹雨打。

才两三年的工夫,他俩好像就安静沉稳了。以前神采飞扬,指点江山,那气势,感觉身上挂着免死金牌,腰间怀揣黄马褂,头上戴着水晶王冠,想去哪去哪,任你王权显贵,还是富甲一方,上至政务长官,下至平民百姓,只要亮一下手里的记者证,就直接踏入他们的灵魂。

李保罗开着车问雨晴:“咱要去老傅那儿看看吗?好久没见了。”

郑雨晴笑:“咱现在都集团了,你还用报社那一套?见主任要喊主任,见总编要喊总编,都训练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轻没重。”

李保罗笑了:“老傅不是不在咱集团吗?还喊老傅。妈的,以前报社的人,个个都是胸中有山水,现在倒好,胸中有钱,脑子进水。原来亲亲热热的,突然就给等级隔开了,你喊着刘总编,就不好意思跟她开玩笑了。”

郑雨晴的手机进了一条短信。陌生号码发来的:“郑记者,我有秘密消息通报,下面地市医院涉嫌贩毒,你敢不敢采?”

郑雨晴一个激灵:“有大事!”

李保罗:“嘛事?”

郑雨晴把短信读给李保罗听。

李保罗跟打了鸡血一样突然就精神了:“在哪儿?!”

郑雨晴正回短信,字都打一半了,李保罗突然就松懈了:“你这个月工资加奖金多少?”

郑雨晴手指犹豫了,嘴一撇:“3300块。你呢?”

李保罗手指不自觉就递到嘴边,假装有烟地狠狠嘬一口:“3500。妈的!我进社的时候,就拿这么多钱!一改革,回到解放前了!”

郑雨晴不作声,过一会儿轻轻吐了一句:“怪不得领导不许互相打听同事工资。”

李保罗不解地看看郑雨晴。郑雨晴说:“他是怕真相被我们知道了。我以为就我拿得少。没想到大家都拿得少了。”

李保罗:“还有谁?”

“刘大姐。她说她也有发行和广告任务。没完成,就只拿了基本工资。再加上有错别字给挑出来了,热线电话都打爆了。她又给扣工资了,所以,连着俩月,基本工资都没拿全。”

李保罗突然笑了。

郑雨晴:“你笑什么?”

“老板在台上开会,跟打了鸡血一样!天天发行破纪录,广告破纪录,经营破纪录,那些实惠,怎么我们一点没得着呢?不去了!”

“不去什么?”

“没必要给他玩命。以后这些新闻线索,你就当没看见。让线人直接去公安局报案吧!就这么回他。”

郑雨晴犹豫地点了点头,说好。

夜里12点,郑雨晴给萌萌补了一顿奶,正要睡觉,手机又响,短信又至:“他们正在取货!”

郑雨晴站在客厅,思忖了一会儿,还是拿起手机给李保罗打了电话:“保罗,我想了想,咱还是得去。”

李保罗:“去哪儿?”

“阜州。下面的一个地市。”

“干吗去?”

“还是早上那条短信。我想明白了,我们是记者,追新闻不是为了领导,更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对得起百姓。头上无冕,心有良知。”

李保罗声音突然伤感起来:“雨晴,我去不了了。下午我去医院了。拿了我的报告,我这老摔跤,不是腿没恢复好,是运动神经元病。我以后,哪儿都去不了了。”

郑雨晴含了含眼泪,毅然拿出了双肩包。

郑雨晴赶到长途汽车站的时候,接到刘素英电话:“你在哪儿?”

郑雨晴喏喏地说:“在外面。”

刘素英走过来,拍了一下郑雨晴的肩膀,把郑雨晴吓了一跳。

刘素英指着她的脑门子轻轻骂:“你胆子太大了!你知道你在干吗吗?你在干公安局的工作!你应该向公安机关报备!”

郑雨晴:“线人说,已经跟公安机关说过了,公安没回音才跟我们说的。”

刘素英:“你把孩子丢家里,你像娘吗?孩子在吃奶!”

郑雨晴:“我交代给我爹妈了,正好趁这个机会我给她断奶。不错了,都吃八个月了。”

刘素英掏出两张车票,递给郑雨晴一张:“走!检票了。”

郑雨晴呆住了:“大姐?!”

—是李保罗通知刘素英的。

郑雨晴一把拉住刘素英:“不行!回头你跑不动。你都多少年不去一线了。”

刘素英高傲地哼了一声:“老娘我每天骑车上下班,就是为了保存体力,时刻准备着!”

刘素英大踏步往检票口走。郑雨晴眼泪唰地滑落。

长途车上,郑雨晴手掌揉着乳房,眼睛看着窗外。

刘素英笑:“刚出门就想娃了吧?女记者都一样。我当年流着泪去采访,把我孩子锁家里。我还没你那么命好,没人给我带—你爸不是赌咒发誓不给你带孩子吗?”

郑雨晴有些凄凉地笑道:“我只要跟他说是工作需要,他一定会捐弃前嫌的。老新闻工作者了,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刘素英也笑:“怪不得大部分职业都是家传。同行才能理解同行啊!”

夜色里,郑雨晴和刘素英跟线人,猫身在医院附近的草窠里。

郑雨晴满头是汗,不停轻轻拍着胳膊和腿。

刘素英:“没经验吧?得牛仔裤配长袖。野地里,蚊子多多啊!给!”刘素英递来一瓶风油精。

郑雨晴:“以前蚊子从来不咬我!没这意识!”

刘素英:“现在你一身奶香,别说蚊子咬你,我都想咬!”

线人一按她们,俩人立刻收声。

医院顶楼的一个窗户,灯亮了。

郑雨晴看表,夜里11点半。

她问线人:“要现在上去吗?”

线人惊讶地看着郑雨晴:“这是抓毒贩子!你以为赴宴?惹急了人家拿刀剁你!”

很快,灯灭了。

一切归于平静。

一辆摩托车出来。

一个人又走出来。

郑雨晴拿长焦咔咔一通拍照。

线人耳语:“这个人是药剂科的王信义。”

郑雨晴:“是药剂科私自卖杜冷丁?”

线人:“不是。是医院官方—领导。”

郑雨晴跟刘素英对视:“又是领导!”

线人不解地看着她俩。

刘素英解释道:“说我们单位。”

郑雨晴又问线人:“你怎么知道的?”

线人看着郑雨晴:“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几年前开新闻工作者表彰大会的时候,我是地方优秀供稿员。你在台上,我在台下。我以前是这个医院的职工。”

郑雨晴大惊:“现在呢?你干吗去了?”

线人两年前写匿名信举报过医院卖毒,但那信不知怎么,回到医院领导手上,查出来是线人干的,找个理由就把他开除了。

郑雨晴:“他们这两年一直在继续?”

线人:“没有。我一直在暗中盯着。他们警惕了一段时间,发现没风声了,最近又开始了。”

郑雨晴:“胆子太大了!竟然敢在医院交易!”

线人:“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医院有杜冷丁出售是正常的。他们是有智商的人。”

三个人从交易现场撤离,找了家宾馆,在宾馆里开会,窗帘密闭。郑雨晴胳膊上、腿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蚊子包。她边挠边问:“今晚为什么不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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