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小公主一直站在一旁不肯离去。
等柳云锦落下筷箸之后,小公主迫不及待迎了上去,亲昵地拉住柳云锦的胳膊,漂亮的一对眼眸眯成了月牙,声音撒娇道:“朝颜花只在早晨开放,去晚了就看不到了。”
身边通晓东陵语的侍女,赶紧将公主的话转述给柳云锦。
柳云锦只淡淡一笑,目光幽深地落在小公主的笑容上。
渐渐的,小公主唇边的笑容僵硬起来。
移开目光之后,柳云锦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噙笑向她,“公主不是说朝颜花只在早上盛开吗?这样的花,东陵还不曾见过,就劳烦公主带路了。”
小公主极不自然地扯出一抹笑容,刚刚是她看错了吗?
那样刺骨,危险的眼神,像是捕食者看着手中可笑的点心。让她直到现在,还感觉背后发寒。
等柳云锦跟小公主离开后,一只米粒大小的寻香蜂闯入大殿,绕着君颐不停飞舞。
君颐伸出指尖,蜜蜂就飞停在他的手指之上。
看见寻香蜂,就说明暗部的人已经从皇城赶到了边塞,已经寻到了翠山脚下。
莹润的指尖抚上自己看似寻常的木簪,按住一截,往里面旋紧、只有寻香蜂能够闻到的特殊味道消散之后,微不可见的寻香蜂又从窗口飞了出去。
……
出了大殿,小公主身边的侍女退下一人,只留下精通东陵语的侍女在身边伺候。
两个人默然无声走出很远,直到眼前出现一片艳紫色的花丛之后,小公主才停下了脚步。
“姐姐,这就是朝颜花可美?”小公主忽然转过身子,眸中光芒逼人。
柳云锦望着眼前深浅不依,艳色逼人的花簇,淡淡道:“只争朝夕的花,再美又如何?另外,公主的这一声‘姐姐’,我承受不起,我有名字唤作‘柳云锦’,公主直接叫我姓名即可。”
南诏公主对她的淡漠,不以为意,脸上的巧笑只增不减。
“云锦你也知道只争朝夕的花,没有看头。”南诏小公主,从刺绣繁复的裙袖下伸出玉藕似的白嫩手腕,摘下一朵艳紫色的花朵放在手心把玩。
“那你也应该会答应我的要求,他如此倾国尊贵,若只开放了朝夕,岂不可惜……”小公主轻嗅着手中的朝颜花,娇怯一笑。
“公主有什么话,请直言!”她不想从另外一个女人口中听到关于君颐的赞美之词,也不听她绕圈子。
小公主将手中的花交给了身边侍女,让她帮着自己簪在发髻间。
“云锦如此心急,我直说便是。王爷的体内饲养着几十种蛊虫,蛊虫相生相克酿出的蛊毒,会毒坏他的经脉,他最多活不过十年。如今已快到十年之期,如果我不救他,他就会被体内的蛊虫吞噬干净。”小公主簪花一笑,目光在柳云锦的脸上逡巡,不肯放过她一点表情变换。
看见她眉头微蹙之后,小公主继续幽幽浅笑道:“我会拿出万蛊之王救他,但条件是我要嫁给他!”
柳云锦微挑眉黛,似笑非笑,“公主可能找错人了!他的婚事,我做不了主。”
小公主早料到她会这么说,用手轻抚发髻间的朝颜,嫣然一笑,“我知道你喜欢他!他那么完美高贵,天下间倾慕他的女子一定很多,所以我不介意与你共享一个男人,但你不能一个人独占他!”
柳云锦掏了掏耳朵,唇角笑意格外促狭,“不知公主何以见得是我独占了他,而不是他独占了我?”
小公主一顿,只觉得这句话分外奇特,许久后才争辩道:“男人独占女子是天经地义的事,而女子独占男人即为善妒!我听闻东陵向来都是一夫多妻,可没有哪个女子敢独占一个男人!”
日上中天,朝颜花开始凋谢,东风无留意,落英藉满地。
柳云锦懒洋洋打了一个哈气,转身准备回去。
小公主急得一跺脚,挡在她的面前,颦眉道:“你还没有回答我话呢!”
哪怕是这幅模样,也显得伶俐活泼,而非骄横可憎。
忽然柳云锦明白前世,君颐为何会死在身边红颜手中,她的模样天真无邪,怎么看都不是会痛下毒手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是一张灵秀纯净的美人脸。
“我不答应,公主就会不嫁他吗?”柳云锦问道。
小公主面色微僵,眼中不变的痴迷与势在必得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思。
柳云锦步伐略停之后,从小公主的身旁继续走过,“既然公主心中已有打算,又何须来找我商量。至于他体内的蛊虫,公主如此在意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理。”想以此来威胁她,根本是无用功。
每一句话都很在理,但听起来就是刺耳。
小公主眼睛微瞪,忍不住冲着柳云锦闲散从容的背影叫着:“是!我会救他,还会嫁给他!我们南诏女子向来是喜欢什么,就要得到什么!到时候,你想要一人专宠,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这些不痛不痒的叫嚣如同从云鬓间拂过的风,柳云锦脚下的步子毫无停滞,径直消失在了小公主的眼前。
站在原地的小公主,硬邦邦的叫嚣声却碰了一颗软钉子。眼帘一垂,满脸的愠怒。
身侧做翻译的侍女上前一步,想要安慰小公主。
正在这时,祭司领着皇城赶来的使者找到了小公主。
使者脸上难掩急色,以手贴胸行礼道:“玉儿公主,皇宫内有急报,需要您赶紧入宫。”
“现在就要回吗?”赫连玉恋恋不舍地朝着正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还想留在揽月宫中,多见南陵王几面。
昭月当然知道她在看谁,上前一步行礼催促道:“公主,现在不是纠结儿女情长的时候,万不能由着性子行事。我们与东陵一战,节节败退,君王他气急攻心,已卧床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