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有的一切,都埋在这里了。
风很大,慕锦时的脚步迈得大,她走得头也不回的,就像是四年前一样。
她没有回头,所以看不到,不远处,她等的那个人,就在那儿。
宋就夹着烟的手在发抖,看着慕锦时渐渐地走远,他的脚就像是被钉住了一样,怎么抬都抬不起来。
雪越下越多,墨色的大衣上全都是白色的雪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身影走过了马路,最后消失在那转角的岔口中。
头顶上的路灯突然之间闪了一下,他抬手摁了一下左心口。
疼,真的疼。
慕锦时被风吹得头疼,她放了一缸热水,在里面泡了二十分钟,然后又将刚买的维c泡腾片泡开,喝完之后,才到床上去。
她已经这么难受了,就不要再感冒了。
这个晚上,出乎意料地睡得比往常好。
她没有做梦,一觉到天明。
看着窗外的天色,她微微动了动,半晌起身洗漱。
昨晚的一场雪,A市换了个面貌。
刚走出去,树梢上,还有没人开走的车上都是一层薄雪。
这样的天气,车都不好打。
她在风雪中撑着伞等了十几分钟,才碰到一辆空的计程车。
“市一医院,谢谢。”
司机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搭话,可是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之后,最后还是忍住了。
十五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市一医院的门口。
昨天晚上一场雪,路况不好,医院门口堵了起来,慕锦时下了车,绕过车流走了进去。
护工看到她的时候,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她一声:“慕小姐。”
她点了点头:“慕胜庭呢?”
护工指了指病房里面,慕锦时说了声谢谢。
她刚抬腿,护工就叫住了她:“慕小姐。”
她皱了一下眉,有些不解:“怎么了?”
“前几天你走了之后,慕先生的妻子来闹了一场,慕先生突然晕倒了,送进了ICU,医生说他心力衰竭,可能,没几天了。”
听到护工的话,慕锦时愣了一下,但是她很快就恢复过来了:“我知道了,谢谢你,我今天不是来气他的。”
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她没有必要气他。
护工点了点头,带着她走向病房。
慕胜庭插着氧气管,整个人瘦了许多,一双眼睛已经有些浑浊了。
可是他的意识清醒得很,看到慕锦时的时候,他眨了一下眼睛,哭了。
慕锦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今天来,没什么意思。”
她说着,抿了一下唇:“你以前做的事情,我不会原谅的,但是我也不恨你了。”
恨一个人太累了,她不想那么累。
她活了二十七年了,唯一快乐的就只有前面的那么五六年,前面的三年她什么事情都记不住,后面的三年她也没多少事能记住的了。
听到她的话,慕胜庭手突然抬了起来。
护工叫了她一声:“慕小姐。”
她没动,站在那儿看着他:“你生了我,但是你却没有养我,慕胜庭,我不欠你什么。当然——”
她说着,顿了一下:“你也不欠我什么,因为我也没给你送终,将来你死了,给你扶灵下葬的那个人,也不会是我。”
“慕慕——”
慕胜庭突然之间开口,只是他这个时候,他开口说话已经很艰难了。
癌病折磨得他生不如死,或许,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慕锦时抿了一下唇,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是她却不想听:“你不要说对不起,我们之间,一刀两断,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有对不起你,这样就好了。”
她说着,看了一眼护工,说了最后一句话:“过几天我就走了,我再也不会回来了。当初你想我走的远远的,我不识好歹回来了,结果闹成这样。现在我如你所愿,这里,我再也不会打扰了。”
“再见。”
她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慕锦时刚走到病房的门口,护工突然就大叫了起来:“慕小姐!慕小姐!”
她僵了一下,告诉自己不能回头,不能。
可她到底还是做不到,那是她的生父,死的时候,她看都不看一眼,她做不到。
护工上来拉了她一下,她顺着护工的力度回到病床上。
慕胜庭正喘着气,大口大口地喘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喉咙里面堵着,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慕锦时想起秦笙蓉走的那一天,似乎也是这样的,只是在她的跟前,秦笙蓉一直忍着。
她走得很安详,那时候,她以为自己的妈妈只是睡着了而已。
慕胜庭走得并不好,一口气喘了许久,临死之前,他一直哭,眼泪不断地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