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无力感再次将她包围,仿佛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
她没有再去偷听,而是关掉了灯,躺回了床上。让自己平静下来,既然都已经选择好了要走哪一条路,就不该被陆政慎这点小伎俩动摇。
就算她按照他说的去完成,到最后,他仍然不会放过她和孩子。
他们的人生会活在永无止境的黑暗中。
……
门外,岑镜淮仍跪在地上,以最真诚的姿态面对盛继仁。
他说:“都说盛哥赏识重情重义的人,并且从来不会牵扯无辜的妇孺儿童,还望盛哥看在温暖是无辜的份上,放过她。”
盛继仁慢吞吞的抽着烟,目光变得幽深,周身笼了一层沉郁,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被人捏住软肋时的无奈。
只是他比较惨,无论他如何卑微的恳求,对方还是残忍的杀害了他的女人。
身在这个圈子里,不能有感情,那是最大的羁绊和束缚。
“知道为什么现在跪在这里求我的是你,而不是你哥么?”
他垂着眼没说话。
盛继仁说:“是你的感情连累了你,但是好在,你遇上了一个很勇敢的女人。她宁愿选择死亡,也没有按照陆政慎的吩咐,成为你的绊脚石。前提还是你说了那些话,伤害过她。”
对此,岑镜淮并没有觉得特别惊讶,他似乎能够预料到她的心思。他知道她很好,就是因为太好,所以不能再连累。
她和孩子会有新的生活,新的人生,但他没有。
他笑了笑,说:“她原本就是一个很好的女人,我知道。所以只要她好,我怎样都行。”
他抬起头,神色是柔和的。
盛继仁与他对视片刻,扬了扬下巴,“起来。”
岑镜淮没动,“一命换一命。”
“起来。”他只重复这两个字。
他已经答应了,而他也通过了他的考验。他要真的是一个为了利益和目的不择手段,什么都肯舍弃的人,他未必愿意帮他。
岑镜淮起身,“谢谢盛哥。”
“在我送走她之前,要不要再给你们一点相处的时间?”
他摇头,“不必。”
“你可想清楚,她心里对你可是生了怨,等日后你要是想明白了,再回去找她,人家可不一定理你。”
他仍然摇头,无比坚定。
“行吧,那你跟我进来。”
随后,两人进了书房。
盛继仁坐下来,顺手丢了根烟给他,“你准备怎么对付陆政慎?”
“取而代之。”
他们长着一样的脸,取而代之,神不知鬼不觉,除了自家人,外头怕是谁也察觉不出来。就像之前,他代替他成为陆政慎的时候一样。轻而易举,就可以取代他现下所拥有的一切。
“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陆政慎,那我就是陆政慎。”
半小时后,岑镜淮从书房出来。
他侧头看向林温暖所在的房间,他停留了一会,便转身离开了。
……
林温暖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着,她的脑海里,反复出现岑镜淮跪下的样子,心里像是压着一块石头,压的她透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门口有动静,紧接着,一束光从门缝洒进来,她适时的闭上了眼睛。
盛继仁走到床边,开了台灯,林温暖是背对着这边,大半张脸都捂在被窝中,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直接坐在了床边,靠着床背,说:“你看见了?”
林温暖没动,假装沉睡。
盛继仁见她一动不动,侧过身,看着她,语气沉了几分,“起来。”
她继续装睡,不为所动。
除非他动手,她会假装被吵醒的样子。
但盛继仁并没有这样做,他只是沉默了很久,然后开始慢慢的诉说他自己的事儿,说他那可怜的老婆。
“年轻气盛,我以为以我的本事,只要我足够强大,就没有人敢动我的人。谁要敢动,总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能耐。但是我错了,在这个圈子里,不是最大最狠最凶,别人就不敢动你。做的坏事儿多了,总会有报应的,百密一疏,那就完了。只要你有最在乎的人,那么她就是他们的目标。”
“所以她首当其冲。”陈年旧事,他很久都没有再翻起来过,那是一段极痛苦的回忆,他一点点都不敢回忆。他还深刻的记得,她的头颅,被那么些人当球一样踢,他们在笑,笑的那么欢快。
那笑声到现在,还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太惨烈,惨烈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痛,惨烈到即便他把那些人大卸八块,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仍然不能解恨。
仇恨淹没了理智,同样也淹没了人性。因为失去挚爱,他仇视这个社会,仇视一切。
他变得更加狠戾,决绝,不留情面。
正好,这个时候他遇到了一个人,引导他走上了一条,真正的不归路。当然,他不后悔,从不后悔。
直到,盛佳再次出事,差点死掉。盛佳留着最后一口气,要他做个好人。
四十多岁的人,在那一刻,哭的像个小孩一样。
那一瞬,他想要改邪归正。
如果一开始,他走的是正道,就不会有那么多事儿,谁都不用死。
可是,他没有回头路了。
他的眼眶微红,气息有点不太稳定。
此时,林温暖已经睁开眼,正看着他。
他低头,就能看到她干净的眼睛,她的眼睛最像她。他慢慢露出笑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我会保你,为了佳佳,我得做一件好事儿。”
林温暖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无法安慰他已是千疮百孔的心。
果然,要站在他这个位置上,牺牲的东西有多少,期间的苦痛有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
她说:“人贵在回头,有句话不是说了,回头是岸立地成佛。”
他笑起来,“谢谢你的立地成佛。”
但他知道,他回头无岸。
……
经过盛继仁严密安排布局,时间定在一周之后,将林温暖送离。
一切仍然是风平浪静。
为了不让陆政慎起疑心,林温暖在这几天,故意靠近岑镜淮。
他还是当盛佳的保镖,每天送她上学放学,偶尔中午跟她一块吃饭,初次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大部分时间,就是坐在这里,没有任何举动。
这一日,林温暖早早起来,下楼的时候,就看到岑镜淮站在客厅的窗户下。
他好像每天都来的那么早。
盛佳通常六点才起来,他大概五点半就到了,现在是冬季,这点,天都还没有完全亮起来。
佣人看到她有点惊讶,“林小姐?您那么早?”
清晨的大屋里,很安静,佣人的声音一下就传到了岑镜淮的耳朵里,他微微动了一下,并未转头,像是没听到一样,仍直直的站在那里,没有动。
林温暖看了他一眼,笑说:“是啊,早餐还没好?”
“还没,要不您去客厅稍等一会,很快就好。”
“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