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平白受了那样多的屈辱和心理上的一种毁灭,知道闻人诀早就冷眼看他们作死甚至纵容最坏的结果出现,让他全然只有感激,不可能。
他和辛头那帮人一样,现下对闻人诀是爱不起,恨不得。
感情很复杂。
闻人诀低着头,把斟满红酒的高脚杯推向他。
黑虎打眼看,这杯酒是早就倒好的,闻人诀像是猜到他会来。
他坐下,看着闻人诀发心,沉沉叹了口气。
闻人诀抬头,看着他神色有些古怪,气道:“怎么?我倒的酒就这么难喝,还没喝你就先叹气?”
黑虎听着他貌似生气其实亲和的话,又是一愣。
这可以说算是他“背叛”后第一次见闻人诀,万万没想到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和他背叛前一样,莫名其妙的亲切随和。
可自己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晚上的经历。
浑浑噩噩中看清的,闻人诀那淡漠至无便显得毫无人性的瞳孔。
没有生气暴躁狠辣,可那种眼神扫过他,黑虎觉的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同是一个人的声音,一样的轻声细语,可那晚和今天截然不同,那晚上他耳中听到的每一个字都阴冷入骨,足以让他这两天缕缕从梦中惊醒。
看黑虎盯着自己发愣,闻人诀也不介意,重新低头翻过书页,往下看。
良久,黑虎似乎回过神来,恭敬的请求示意:“王,不知您可否放我离开十八区?”
他是想明白了,权势地位顷刻间就会灰飞烟灭,只要能留的命在,日子过的苦些都无所谓,他想活着,如果闻人诀真的大度的不打算杀他。
他打算以后好好生活。
听着他的话,闻人诀头都没抬,大概刚好又看完一页,指尖捻起翻过去,眼睛还在书上没离开,口中缓缓应了句,“你怎么还这么天真?”
黑虎苦笑一下,但没发出声音,他看着依旧低头的闻人诀,心中暗道就该如此,怎么可能留着自己一条命,却只为放他走。
只是不知道,自己会迎来怎样的命运。
他静默着等闻人诀的审判,然而半天过去,对方还是自顾自的看书。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声,在他有些坐不住的时候,闻人诀突然开口说:“喝酒!”
“啊?”黑虎真是突口而出的惊叹,根本无法压抑。
等半天就等了句这个??没有办法,他只能伸手拿过酒杯,一口而尽。就怕对方再等上半小时,又来句喝酒。
好在闻人诀这次没让他久等,在他喝光杯中酒后立马开口说:“回去吧,这几天耽搁下来一堆文件。”
“啊?”他发誓他真不是故意又来次相同感叹的,纯粹还是无法压抑。
终于合上手中书,闻人诀抬起头,神色认真的看着他道:“第一次我要你一个承诺用来换你手下人的命,我要的是你的王位。这一次我同样要你一个承诺,用来换你自己的命。毕竟那天晚上你所磕的头,换的都是别人的命。”
“我自己的命我当然得换,我的这第二个承诺,您要什么?”
“你的忠诚。”
闻人诀雇了辆小皮卡,让开往城外东北方。
那日约定地点时他只随口一说,想着只要远离十七区便可。
这三天好好的休整了一番,让他恢复不少精气神。
现下皮卡在黄泥地上开着,他站着抓住车兜上的杆子,半曲着身子,迎着风,眯眼看前方。
司机开到他说的地方便稳当停下,闻人诀跳下车,把钱递给对方,那人就又开着动静颇大的皮卡往城区方向回去。
双手插在新买的裤子兜里,一手轻点耳垂,银色面具重覆盖上他的脸。
这地方当晚只是随口一说,他也没来过,现在举目环顾,发现周围一点遮掩物都没有,除了前边几公里外的一个小土坡,脚下踩得地面全是黄泥,树木稀疏的可怜。
与十八区茂林的繁盛完全不同。
炎振还没来,不过他也不急,耐心等便是了。
闻人诀很惬意,哪怕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黄泥地上,周围无可倚靠之物,他依旧微歪斜着,闭眼,呼吸平缓安稳,似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在意。
这样等了不知多久,远处传来轻微的汽车轰鸣声,微掀眼睑,远处视线中出现几辆黑色轿车的影子,边上还跟着十数辆单人摩托。
重新合眼,先前站立的姿势一动未动。
直到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近,最终在他身前十来米处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