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额歪在迎手枕上,半睡半醒了一会子,还是吩咐含月,她要去看看侯佳氏。
便是都在后院里住着,正房和东厢房也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可是点额还是走得有些疲惫。
侯佳氏也忙起身,亲自来迎接。
点额叹口气,推着侯佳氏的手,“你啊,真是不仔细。本就月份大了,今儿还受了那么大的惊动,若是换了我早就躺着都动不了了。偏你还能起身下地。”
“快回去躺着,你这么走动,倒叫大家伙儿都跟着心下不安宁。”
侯佳氏咬了咬牙,“还不是方才听见那钮祜禄家的丫头来,我这才恨得实在躺不住了,要起来看看去!”
“亏福晋还一力压伏我,不叫我为难她……我额娘都被咬成那样,我的肚子也受了惊动,我如何还能忍下这口气去!”
点额坐下,点点头,“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思去。人非草木,谁经历这样的事儿,心下能平静得下来呢?”
“可是我早告诉过你,这是宫里,凡事都是盘根错节,你得学会不看僧面看佛面。”
侯佳氏咬牙,“我知道,她不就是十公主的侍读么?她从小陪着十公主一起长大,今年又将是十公主下嫁的吉期,如果我赶在这个时候儿跟十公主的侍读过不去,倒像是要故意给十公主找不痛快似的。”
点额叹口气,“不仅如此,她也终究是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后人。她阿玛缘何有资格给十七阿哥进献那狗儿去?自是因为十七福晋也是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人,她阿玛算是十七阿哥的内亲啊。”
“咱们阿哥爷与十七阿哥一奶同胞,这些年阿哥爷心上最疼惜的其实都不是我的绵宁,反倒是十七阿哥……”
“那狗儿是十七阿哥养的,是十七阿哥福晋的内亲送的,你若捉着这个事儿没完,你岂不是要不给十七阿哥和十七福晋脸面去?你若闹了,你说阿哥爷岂不是会伤心?”
侯佳氏咬住嘴唇,虽心下不甘,却也知道福晋说的不错。
点额又道,“再说,你别忘了,现如今十七福晋也跟你一样儿,正怀着孩子呢。她是进宫九年了,才好容易有了孩子,现在这会子月份还小,一旦惊动就怕保不下来……”
“我也不怕与你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是怀着孩子,是金贵;可是你不过是皇子使女,这孩子也不是咱们阿哥爷的头一个孩子了。”
“可是十七福晋不行。十七福晋是皇子嫡福晋,这个孩子是她与十七阿哥的头一个孩子,是嫡子!你若因为自己的孩子,去惹十七福晋的孩子出事……那你也是有罪的。”
侯佳氏梗住,委屈和不甘令她喉头发紧,颈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却无法反驳。
点额便也缓了一口气,又柔声劝慰道,“我知道你心下有气,可是方才那位侍读格格也说了,要向你和侯夫人请罪。为了能叫你们消气,她什么都愿意……”
“是么?”侯佳氏气极反笑,“那她怎么没来?她们钮祜禄氏,本就是姓‘狼’的,还不都是狼心狗肺?!”
点额摇头,“不是她不来,倒是我拦着了她。我知道你这会子是在气头上,她若来了,你一时忍不住气——若是闯下了祸事,岂不倒不可收拾了去?”
侯佳氏冷笑,“我看她是仗着自己出身名门,不屑来给我这个辛者库的汉姓女赔罪吧!”
点额宽和笑笑,“又傻了。你是辛者库的汉姓女,难道皇额娘令懿皇贵妃就不是了么?你这旗份不是卑微,在咱们所儿里,便注定你反倒理应高人一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