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等人全都双膝跪倒,“主子有事,自管吩咐,奴才们自当效命。”
廿廿点头,“先容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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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太上皇却没容廿廿多想,紧接着从宫殿监五品太监吉祥就来了。从宫里来的。
廿廿一见吉祥那笑眉笑眼的,尽管心里有事儿呢,却也没忍住,还是笑了。
“谙达从宫里来,可是传旨?”
吉祥跪着回话,“回皇贵妃主子,奴才此来,自然是传旨。太上皇和皇上有旨,请皇贵妃主子率领六宫,今日就从园子回宫去。”
廿廿不由得一愣,“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
吉祥却是嘿嘿地笑着不说话,“奴才只管传旨,具体因由,便不是奴才该知道的了。”
廿廿倒也没多想,寻思着或许是因为乾清宫和交泰殿竣工了,尽管太上皇和皇上都已经亲自行过祀神礼了,可是那是男人们的礼数,后宫这边儿还没行过礼呢——就算乾清宫代表的是皇上,交泰殿这边却还是跟中宫相关的。
这便她月底该回去,也行个祭祀礼才是吧?
当晚廿廿便率领六宫同归宫中。
说是率领六宫,其实就还是只有三个人——皇贵妃、諴妃、莹嫔。终究有份行礼的也就是这三位。
廿廿还带上了绵恺。
一众贵人们送到圆明园大宫门外。
说来也是委屈,一众贵人都是新进宫的年轻女孩儿,虽说春贵人本是皇帝潜邸老人儿,可是因为封为贵人在后,倒是玉贵人、淳贵人等封贵人在先,故此原本应该以资历,率领众位贵人的,可是却因为赐封位分的先后,春贵人不得不排在玉贵人、淳贵人之后。
贵人们先给皇贵妃行礼,再给諴妃行礼,最后到了莹嫔这儿。
莹嫔却是冷笑一声,就当没看见为首的玉贵人,倒是先伸手去拉起了春贵人来。
“我可真替你亏得慌,瞧瞧你什么年纪了,她们又是什么年纪,你倒要行走在她们后头!皇上如此待你倒也罢了,我都没想到,她也这么待你。”
春贵人微微皱了皱眉,没说话。
莹嫔回头瞟一眼只顾着幼子绵恺的皇贵妃,冷哼一声,“就是从园子回宫,这么一点子工夫还得巴巴儿地将三阿哥也带上了。从前她去热河,三阿哥不是一样都留在宫里,这回她怎么就放不下了?”
莹嫔说着目光一扫,如同才发现似的,“哦,我明白了,是因为这回諴妃也跟着她一块儿回宫了呀……也是,她不在的时候儿,只放心将三阿哥托付给諴妃一人,如今諴妃也跟着她一起走了,这满圆明园里,可就没她能放心的人了。”
春贵人眉尖微蹙,目光避开莹嫔的凝视。
莹嫔偏还追过去瞧,“哎?从前你不是跟着諴妃一起照看她的孩子么?是怎么说的,怎么慢慢儿地变成她只相信諴妃一人儿,倒不放心你了?”
春贵人实在躲闪不过,轻啐一声道,“莹嫔娘娘既这么想知道,何不当面去问皇贵妃娘娘?她就在那呢,距离也不远,莹嫔娘娘何苦非只抓着我问个不休?”
莹嫔倒是无声地笑起来,“倒不用问她。我又不是你,你在她心里失了地位去,你自己不去问,我去问什么?”
莹嫔说着叹了口气,“哦,我想起来了,你当初照看的,不是三阿哥,是她的七公主啊……也是,好好儿的七公主交到你手里,没了,那更金贵的三阿哥,她怎么可能再放心交给你去了?”
春贵人霍地抬眸,死盯住莹嫔。
莹嫔却哂然而笑,也不看春贵人,得意地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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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宫中,廿廿先带着绵恺去毓庆宫给皇上请安。
皇帝丢下御笔,起身走过来,先一把抱起绵恺来。
“你个臭小子,怎几天不见,仿佛又偷着长个儿啦?想阿玛没?”
绵恺却拨浪鼓似的摇脑袋,“没想!”
廿廿都好悬一口老血喷出来。
皇帝却是大笑,抱着绵恺又颠儿了颠儿,“那你忙活什么呢,嗯?忙得连阿玛都没工夫想啦?”
绵恺翻了翻小眼睛,忽然眉头紧皱,使劲儿地念出:“推位让国,有虞陶唐。吊民伐罪,周发殷汤。坐朝问道,垂拱平章。爱育黎首,臣伏戎羌。遐迩一体,率宾归王……”
皇帝不由得高高挑眉,朝廿廿惊喜地望过来,“哟,都念到《千字文》了呀?”
廿廿含笑道,“依着九慧的意思,当然是要从《三字经》开始念起,我倒觉着《千字文》音律更为齐整,词句也更华美,便嘱咐着叫九慧试着带他开口念念。倒没想到,他还真念熟了不少了。”
皇帝和廿廿两个都高兴,倒是绵恺自己小眉头皱的那叫一个紧,按着额头跟阿玛抱屈,“汗阿玛……就因为这些苍蝇,在儿子脑袋里嗡嗡地飞啊飞啊,儿子就都没空想汗阿玛了!”
廿廿上前赶紧拍他小嘴巴子一下儿,“尽胡说。”
皇帝大笑,“也是难为了,千字文的确难了些,他终究还小。”
绵恺得了阿玛这话儿,索性卖乖,紧紧搂住皇帝的脖颈,“阿玛……阿玛别叫谙达再让儿子背这些了,儿子想留着脑子想阿玛。”
皇帝大笑,“好好好,阿玛回头就告诉你九慧谙达,别逼你逼得太紧,叫你好有空想阿玛。”
廿廿不由得皱眉,“皇上……不能这么惯着他。”
皇帝却笑,“终究还小,尚未正式进学呢。等正式进学了,他自跑不掉。”
廿廿只得叹了口气。
皇上即将不惑,这个年岁,身边儿就这么一个小儿子,自是惯着。这算门风吧,看太上皇将十七阿哥给惯得那么没法没天的……
这世上当阿玛的,都是将所有的严厉都给了长子,却将所有的宠溺都给了老儿子。这是天下当父亲的通病,也更是满人“幼子守灶”的传统,她也没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