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他们看十七爷这个王号,想到的便不是仁爱与聪慧,反倒是‘惠’字最表面的那个含义去了……”
皇帝不由得挑眉,“嗯?”
“惠字,放在大多数人眼中,第一个念头涌起的,怕还是‘恩惠’、‘实惠’等说法儿去了……”廿廿轻抚皇帝手背,“自家兄弟,尤其是一奶同胞,若叫人想到这样的字眼儿去,可不反倒生分了?”
皇帝微微一怔,随即却也轻挑唇角,“倒也不委屈了他去!这些年,他可不是所有兄弟里,在汗阿玛跟前最得实惠的那一个?同样的规矩,放在我们身上,汗阿玛奖惩分明、毫不留情,可是放到他那儿,汗阿玛就变成了看不见、也听不着了。”
这些年来,乾隆爷明下谕旨叱责过多位皇子,从皇长子永璜、皇三子永璋,再到永珹、永璇、永瑆……乾隆爷全都毫不留情。
除了没公开叱责过颙琰,也是因为颙琰当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唯一的特例,自然就是这位十七爷了。人家能满身都是毛病,可是乾隆爷就是一个字儿都没公开提过,仿佛那个明察秋毫的帝王,在老儿子这儿变成了耳聋眼花似的。
廿廿回想当年种种,也不由得心下涌起温暖来。
“可不。却也就因为此,皇上在孝期内给十七弟封王,这王号才更应当谨慎才是。因为这不仅仅是给天下人看,也更是给太上皇在天之灵看啊……”
皇帝微微皱眉,“可是十七弟的王号,爷已经明传谕旨了,不易更改。”
廿廿明白,王号如王爵一般贵重,岂能是说改就改的?大清历史上,几家王爵的封号更改,多是因为曾经犯罪,褫夺原来的封号的。譬如当年多尔衮死后获罪,睿亲王的封号被更改,故此更改王号反倒可能引起诸多的猜疑。
更何况,十七爷的王号刚刚晓谕。
“皇上说得对,所谓君无戏言,岂有朝令夕改的道理?”廿廿眸光轻轻流转,“只是十七爷,不同于其他家王爷。十七爷是皇上一奶同胞的本生兄弟,更已经是皇上目下世上唯一的一奶同胞的手足了。”
皇帝心下也不由得一酸。
廿廿柔声道,“既然是自家本生兄弟,便自不该见外。别的王家封号不宜擅改,十七弟家的却不一样。”
“再说,便是皇上不想引人猜想,那便再给十七弟一个更好的封号就是了……”
皇帝不由得挑眉,“更好的封号?这已是军机大臣选出的最好的几个字,爷又从里选出的最好的。”
已经既仁爱,又聪慧了,还能怎么着呢?
廿廿温婉点头,“爷已经将‘仁’字都嵌入十七弟的封号了,自已然是最好的了。可其实,妾身心下啊,倒还有个更好的选择……”
“嗯?”皇帝不由得抓住廿廿小手,“什么字?”
廿廿轻绽梨涡,附耳过去。
“……皇上年号为‘嘉庆’二字。‘嘉庆’二字,又是太上皇早年在岁朝图上题诗已经用过的,故此皇上当年封王,王号就是‘嘉亲王’。既然‘嘉’字已经用过了,皇上将仅剩的‘庆’字给了十七弟呢?那这会不会就是这世上最最尊贵的封号了?”
“若十七弟能以‘庆’字为王号,‘嘉庆’二字便在皇上兄弟封号中聚全。这才是手足至亲,天下独一无二的亲情啊。便不管爵位是郡王还是亲王,倒都不要紧了,因为这一个‘庆’字的封号,便能抵得过天下所有去。”
皇帝也是眼中一亮。
廿廿轻叹一声,“妾身听颖贵妃娘娘、婉妃娘娘说过,当年皇额娘刚薨逝的时候,汗阿玛最心疼的就是没了娘的幼子十七爷……那此时,汗阿玛刚走,他老人家自己心下最放不下的,何尝不也是十七爷啊?”
“皇上若将‘庆’字给了十七爷,他老人家亲自选的‘嘉庆’二字,正为皇上和十七爷兄弟两人所用,想必汗阿玛也能欣慰了……这封号所表露出来的骨肉亲情,才是此时天下最最翘首所待的啊。”
皇帝轻轻阖上眼帘,手却将廿廿的小手抓得紧紧的。
片刻便已重重点头,“好,爷明儿就颁旨。”
廿廿雀跃,忙给皇帝行礼,“妾身倒要替十七爷,谢皇上隆恩!”
皇帝却大手一把将廿廿给抓起来,“怎么又要你替他谢恩了?你凭什么替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