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倒帮了他大忙,叫他将整个步军统领衙门终于能扎扎实实地握在自己个儿的掌心里了——从前这个衙门里的人,都仗着他们自己的品级也不低,还都是从前的老人儿,都不拿他这个后到的提督当回事儿。这回可好了,个个儿在他面前都知道要恭恭敬敬的了。
——反正他自己其他的兼差也都没了,皇上不是叫他“专心”办理步军统领衙门的差事么,那他就一心只管好自己眼前这些人就好。
他得叫他们明白,这个衙门里的主事人,是他。不是什么国丈爷!
得意之余,明安也没忘了将这好消息送到撷芳殿去。
如今这件事儿过后,他跟皇后之间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那他在宫里的倚仗,也就唯有舒舒了。
舒舒得了这信儿,也自高兴,利用给她阿玛布彦达赉办周年的机会,频频叫四全出宫到她家去行礼,与明安之间时常通气儿。
明安这个曾经惯爱两边倒的族长,现如今终于彻底倒向了她一个人这边儿,牢牢地被她控制在掌心里了。
.
年底喜事颇多,在皇家来说,是三公主正式下嫁;在舒舒自家来说,是她弟弟锡敏承袭了她阿玛布彦达赉的一等子爵。
再者十一、十二月里在北海、瀛台等多处的大阅冰技,便是皇家内眷都同襄盛举,冬日虽冷,宫里却热闹腾腾。
因三公主的成婚礼,连舒舒这个当嫂子的也终于能被容许暂且放下她的孝,而一同来领宴了。
这日看冰技之时,趁着气氛热烈,皇帝也趁势宣旨:以土默特贝子玛呢巴达喇,为固伦额驸,赏双眼花翎,在御前行走。释其父已革贝子安置热河朋素克琳沁来京,赏三等台吉。
这便是四公主的好事儿也到了。
舒舒是四公主的亲嫂子,自是要最高兴的才是。她将四公主给摁到身边儿来,一时笑语不断。
四公主的眼底却倒映着殿外那汪明晃晃的冰面。
冰上大阅的兵丁们已是叠起罗汉来,一时之间掌声如雷。
舒舒倒侧过眼去,静静看一眼四公主,轻声道,“你这又是何苦?总归是你的好日子要到了,你若自己都不高兴,难道还敢指望着旁人真心实意替你高兴去不成?”
四公主哂然冷笑,回眸来凝着舒舒道,“所以嫂子心下也并非是当真替我高兴的不是?”
舒舒轻叹口气,“高兴自是高兴的……想必终能见你出嫁,皇额娘在天之灵也能放心了吧。”
四公主又是止不住地冷笑,“放心?嫂子难道方才没听见么,汗阿玛说‘释其父来京’!这是怕别人不知道我那公爹获罪被圈在热河呢吧?”
“至于我的额驸,土默特贝子……他们家的爵位就是个小小的贝子!便是他承袭了爵位,可是他阿玛还活着呢!不是父死子袭,而是父获罪革了爵去。”
偏三公主刚刚下嫁,全天下都知道三额驸是郡王!而她堂堂固伦公主,不过下嫁的是个贝子!两下里活生生地比较,她又颜面何存!
“好妹妹,事已如此,又不是一朝一夕了,你便只管多想那叫人高兴的去,别再顾着这些了……”舒舒拉过四公主的手来轻轻拍着。
四公主却是指尖儿冰冷,“嫂子今日劝我这些,可是这几年哥哥和嫂子却是狠心!你们只管将我一个人孤零零扔在后宫里,你们自己只管在撷芳殿里快活!”
舒舒轻轻闭了闭眼,“怎么会呢……都说长嫂比母,我这心下自是没一日能放下你去。当年皇额娘弥留之际,最放心不下的何尝不是妹妹你?”
“倒是妹妹你从未当真将我放在眼里过吧?上回你来家,宁肯在外书房里等你哥哥,也不肯进来与我说说话。我便是有一万颗心,却也都有劲儿没处使啊。”
冷风从冰上刮来,惹起了四公主眼中的水雾。她吸了吸鼻子,竭力将那水雾眨去,“……可你终究是钮祜禄氏!我又如何知道你心下是什么样儿的?”
舒舒静静垂眸,“我便是钮祜禄氏,那也是你哥哥自己要的。不然家里还有个沙济富察氏家的呢,怎地就我是嫡福晋,她是侧福晋了?你便是不信谁,你难道还不信你哥哥自己的心意?”
四公主缓缓闭上了眼。
“既是哥哥爱重于你,那我就也将哥哥托付给你……我下嫁之后,宫中唯有哥哥孤零零一人。额娘不在了,舅舅也犯了过失指望不上,我若再走了,哥哥就当真是孤身一人了。”
舒舒幽幽摇头,“怎么会呢?你哥哥身边儿,永远都有我啊。我自是凡事都替他想着。”
四公主缓缓攥紧指尖儿,“……不能再让皇后生下孩子,一个绵恺已经够了,决不能再容她生下皇子来威胁到哥哥的地位去!”
舒舒也是眯眼,“你说得对。她还年轻,若是再多生下几个皇子来,那你哥哥的处境就更艰难了。”
四公主深深吸气,“她曾害过病,用过雷公藤!”
舒舒也是一震。这件旧事发生在她进宫多年前,她也并不知底细,今日冷不丁听四公主说起,耳畔也是宛若雷鸣。
“……可是,她既然用过雷公藤,怎么还会诞下三阿哥来?”
四公主轻咬牙关,“她仗着年轻,身子的根基又好。可是如今她的年岁也慢慢儿大了,再者身在中宫之位,费神的事儿也开始多起来。那老毒根儿便是当年饶过了她,可是如今也终究会缠住她的。”
舒舒轻轻眯了眯眼。
“……除了那老毒根儿之外,还得分她的宠,双管齐下才好。”四公主轻轻咬牙,“这事儿我瞧着华妃倒是可靠,嫂子便也华妃好好儿参详才好。”
舒舒微微皱眉,“不瞒你说,这事儿……倒是不容易。”
宫里的新人是不少,可是皇上却压根儿就不用心,到如今也没个得宠的。况且,皇后还年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