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桂在廿廿旁边儿站着,故意也不去看四喜,只顾着轻笑着与廿廿道,“主子瞧,奴才方才说的不算错吧?皇上这便将这些个看似犯了错儿的,一个一个的给赦免了去。”
“偏这些个全都是主子关心的人,皇上便是嘴上不肯说,可是皇上心下却都替主子记着呢。”
不过多时,太和殿那边儿又传下恩旨来。皇上在恩赏完了兄弟子侄之后,又赏七额驸拉旺多尔济之子为镇国公,额驸丹巴多尔济之子回.部郡王衔。以及三额驸、四额驸黄缰。
三额驸和四额驸倒还罢了,终究是自家的女婿,况且还都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廿廿倒是格外替七额驸拉旺多尔济和额驸丹巴多尔济两位高兴——毕竟,七公主固伦和静公主,还有绵锦格格都已经过世多年了,可是两位额驸却这些年来始终都受皇上的信重,皇上从未因为七公主和绵锦格格的过世而疏远了两位额驸,依旧将他们当一家人。
四喜在旁笑眯眯侍立着,他回来自是高兴,况且今儿又是大年初一……便是月桂一直在躲避他的注视,可是他却知道月桂心下也是开心的。
见主子替七额驸丹巴多尔济高兴,他便赶忙儿凑趣儿,调动起他那本就机灵的小聪明儿来,“……说到七公主,奴才倒是又联想起一件事儿来。七公主府,就是当年高恒家的宅子。”
廿廿这便静静看四喜一眼。
今儿个绕来绕去,总归都是绕着广兴在打转——高恒也是高佳氏那一家子,就是慧贤皇贵妃的亲兄弟,与广兴是一家子的堂亲。
廿廿垂眸细思了一会子,忽地一拍手,“叫你这么一说,我倒又想起一门亲来——我们家十六房的爱必达公,所出的第九女便嫁给了高恒的第四子高杞为妻。”
廿廿这说的是爱必达的第九女,而阿比达的第八女就是赫赫有名、却也颇为神秘的顺妃——后来被连降两级,降为顺贵人的那位。
廿廿静静抬眸,“这样说起来,高杞便是慧贤皇贵妃的亲侄儿,又是从小在七公主府原本的旧宅子里长起来的……”
月桂听着便也笑道,“倘若这位高杞大人膝下也有格格的话,便是一人身上能有慧贤皇贵妃和七公主两位的影子去呢。这般想来,怕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吧?”
廿廿不由得扬眸,“……若高杞膝下还有这样一位格格,那便与佛拉娜是表姐妹了!”
月桂微微一怔,便也是一拍手,“可不!”
三阿哥绵恺福晋佛拉娜,其父是福庆,福庆是爱必达之子,故此佛拉娜乃是爱必达的孙女儿;而高杞之女,那就是爱必达的外孙女儿。那这两个女孩儿,便是姑舅亲的表姐妹。
而雅馨,也同样是顺妃的侄女儿、爱必达的孙女儿,与佛拉娜是堂姐妹。
月柳在旁听着,忍不住便乐了,“……那主子该留意着,看高杞家里,是否有这样一位格格了!”
因着这样一段小故事,倒叫储秀宫里又都沉浸入一片期望的欢喜里去,便仿佛廿廿那日与皇上之间的那一点子小不快,终究是一瓣一瓣地,全都剥离开去了。
.
前朝,太和殿。
大臣们领宴欢座。
礼亲王昭梿,因礼亲王家的宗室地位,上前率领一众宗室向皇上敬酒之后,又转回身来,向在座的皇亲国戚们祝酒。
廿廿的阿玛恭阿拉,以国丈的身份,又兼礼部尚书和内大臣,也高座在皇上身畔。
昭梿走到恭阿拉跟前祝酒,恭阿拉急忙也起身,毕竟昭梿是世袭罔替的礼亲王。
两人客气了一阵子,便也并肩坐下,共饮了杯中酒去。
昭梿不由得有些触景生情,轻叹一声道,“……去年,我来给您老祝酒之时,赓虞也曾在畔。去年今日啊,是您老、我、赓虞三人共座。而今日,便也只剩下您老和我了。”
礼亲王昭梿口中的“赓虞”,便是广兴。赓虞是广兴的表字。
叫昭梿这般一说,恭阿拉不由得也是怔然良久,想到广兴最后那几乎是以性命相托的投书,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原本他恼了广兴不敬廿廿,还说着广兴断交,结果广兴旋即革职下狱,接着仅仅一个月之内便要问了死罪,且是绞刑去……叫恭阿拉的心内也十分不得劲儿。
到最后,广兴却也唯有向曾经并不很是敬重的皇后娘娘来求救……若能早知如此,又何复当初呢?
他原本不想麻烦女儿,因为他都替女儿要生广兴的气,可是他却也没想到,女儿竟然放下了她自己与广兴的私人之见,主动来与他要去了广兴的投书。
女儿的大度,令他这个当阿玛的都十分的钦佩。他自问身为当阿玛的,却都比不上女儿心怀的豁达。
不过却也不奇怪,若不是女儿有此心怀,就凭他们家里当年的景况,又怎么可能位正中宫,成为今日的大清国母呢!
他为女儿自豪,便也在心底里暗暗地谅解了广兴去。便到今日,他心下已然只剩下了对广兴的惋惜之情去。
他便仰首又又喝干了杯中酒去,深深叹了口气去,“……赓虞以弹劾和相成名,今日却受此惨祸。我想啊,今日所有构陷赓虞之人,等将来必定都会遭到报应去!”
因为多年的私交,恭阿拉也比旁人更了解广兴的个性,他相信广兴就算有犯法之处,可更多都是个性旷达不羁所致。而那些所谓的罪证,更多是大臣们为了顺皇上的意思,从而不分青红皂白堆砌、罗织而来。
恭阿拉本是个直性子的人,又爱饮酒,这会子因多饮了几杯,又心情颇为不好,这便有些没收住声儿,叫身边儿走过去的太监给听见了。
午后,大宴散去,便有人到了皇上跟前,将今儿恭阿拉在太和殿上的所言,上奏给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