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夹在两个男人中间的孙云岚这才松了口气,有些灰溜溜地上了车。杨镜臣则跟在她身后,无人察觉到他脸上露出的那一抹轻蔑的冷笑。
一路无话,沉闷而紧张的气氛弥漫在装饰豪华的加长车厢之内。
樊波有些庆幸又十分担忧地坐在驾驶室里,企图通过后视镜偷偷观察车厢里的情况,因为除了车子行驶中杯架上高脚杯发出的轻微响动,他没有听到其他任何声音。
没有人交谈,就连应有的客套都没有。明明应该是一家人的三个人,竟像坐在公交车上的陌生人似的,丝毫没有一点交流。
虽然知道老板不喜欢杨医生,但樊波还是感觉此刻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就算是老板不喜欢他,杨医生既然想和大小姐在一起,难道不应该主动讨好一下未来岳父吗?还是说,他慑于老板的威严,不敢出声?】
然而透过后视镜,樊波看到的杨镜臣根本没有一丝怯懦,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微微扬着,呈现出一个桀骜的姿态,还时不时地去蹭一下依偎在怀里的孙云岚的头顶,令人感觉气定神闲得有些嚣张。
反观孙宝成,那双眼睛虽然好像始终凝视着窗外,实则余光是瞥着孙云岚和杨镜臣二人的,从他气鼓鼓的表情就能猜到,他此时此刻一定是想爆发却找不到一个借口的。
二十年来,敢在老板面前如此放肆的人樊波是没有见过的,他实在想不通这个杨医生究竟是什么背景,竟然如此不把老板放在眼里,他就不怕得罪老板将来进不了孙家的门?
樊波不会明白,杨镜臣从来就没想过入赘孙家,他要的就是孙家父女失和,要的就是孙宝成众叛亲离。因为,即便是赔上一切在乎的东西,孙宝成也偿还不了曾经欠下的血债!
百思不得其解的樊波决定不再浪费脑细胞。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经指向九点一刻,距离约定接孙树豪出院的时间只剩十五分钟。于是,他向身边的司机吩咐道:“再快一点。”
在这样一个初冬时节,汽车飞驰在去往城外精神病院的公路上,道路两边的田野已被薄薄的白雪覆盖,成为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生活在寒冷地带的人大部分都知道,眼睛如果长时间凝视雪地是会患上雪盲症的。然而此刻的孙云岚却一动不动盯着窗外不断飞逝而过的雪景,视线没有丝毫转移。
无需读心杨镜臣也知道孙云岚心里在想什么,因为接下来她即将面对的是那个给她童年留下深深阴霾的人,是她既崇敬又害怕、既思念又抗拒的人——她的哥哥孙树豪!此时此刻她心中定然千头万绪,或许当年的景象正在电影般重现……
念及于此,杨镜臣心头一阵颤栗,他忽然意识到,一个窥伺当年的机会就摆在眼前!
姐姐出事之后,他失去了案发当时的记忆,无论后来如何努力试图记起,都始终徒劳。虽然通过其他事情也可推知事情的大部分来龙去脉,但当时的许多细节还是成了挥散不去的迷雾,始终萦绕心头。而孙云岚那时候也在,如果她此刻正忆及往事,杨镜臣只消轻轻握住她的手便可得知一切。
但这一刻他却犹豫了,因为不知自己如果重睹当年情景能否控制得住情绪,尤其是在孙宝成的面前,一旦露出破绽,则会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