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候离开家,费了好大的劲到了首都,想方设法打听陈明德的消息。
那么大的首都想要找个人,哪有那么容易?我带的钱没几个月就花的七七八八了。
没办法,就想辙去给人家当了老妈子帮佣。
说来也巧了,那家的男人是个官儿,就是管这件事儿。
我从他那里,打听着了你爹他的消息,知道他被当成间谍关了起来,受了不少罪,后来又被送到一个地方去改造。”
这时候,老太太那边幽幽开口,说起了她离家之后的事情。
“我就想方设法的,也跟到了那里,真的找到了你爹。
我俩当时见面,他都不敢认我了,我也不敢认他,当年你爹多俊的一个人啊,变成脏兮兮瘸着一条腿的脏老头子。
要不是他脖颈子上的那块胎记还在,我是真不敢认他了。”
一想起当时夫妻相见的情形,老太太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哗啦哗啦的就往下掉。
“我就装成个要饭的,在那个村子落脚,成天东家讨一口,西家要一口,就这么混着日子,就在那陪着他。
他在那边日子苦,那么大岁数了还得出工干活,动不动就有人把他弄走一顿教训,回来脸上身上就有伤。
那年刚入秋的时候,他又被带走了,回来的时候伤挺重,高烧不退。
我偷摸去看他,想办法帮他退烧,可都没用,就那么挺了几天,没熬过去,死了。”
说起丈夫的死,老太太伤心极了,哭的更凶。
“你爹临死前,拽着我的手,告诉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活下去,等什么时候有机会了,要替他伸冤。
他让我忍着,一定要忍着,对谁都不能说这些事情,一定要忍到改天换日的时候,才能说出来。”
“我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埋在了那个山坡下面,连个墓碑都没有。
还是我偷摸的想办法,在他坟前立了块木头牌。
从我离开你爹那墓前的时候,我就告诉我自己,从那时候起,我就是个哑巴了。
什么话也不能说,不管谁问我,我都不能说。
我身上没几个钱了,就这么一路要饭,一路往回来。
到后来没有买车票的钱,就只能扒火车,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
回想起那几年的事情,老太太也是痛苦不已。
人没有逼到一定程度,是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当时她只有一个念头,活着。
活着回家去,一定要活着回家,回到儿女身边。
等,等着时机到了,哪怕不能给丈夫伸冤昭雪,也要让儿女们,去吧丈夫的尸骸运回来,好好安葬。
这些年,她等啊盼啊,一直等到了现在,好不容易盼着外面太平了。
可她还是害怕,怕这个太平是暂时的,她还想再等一等。
那天一听说重孙子考上大学了,老太太就想起了死在外面的丈夫。
就这么几年啊,丈夫没能等到,没能看到陈家兴旺发达,儿孙成器,光耀门楣的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