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官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站在大殿上的宋成暄终于抬起眼睛看向他。
“宋大人……”中官本想要劝说,不过却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地吞了下去,这位宋大人与他平日里见得那些官员不同,眼睛中也有对皇权的畏惧,不过,旁人却无法将这份畏惧加深,因为宋大人不会受任何的影响。
那种感觉好像是,宋大人心甘情愿才会有这样的畏惧,若宋大人不愿意,那么根本就不会流落出敬畏之心。
宋成暄淡淡地道:“天凉了。”
中官躬身:“大人常年在东南,大约适应不了京中的天气,每年这时候,京城就已经开始凉了,宋大人要保重身体,多添衣裳。”京城乃天子脚下,权势之地,可一步登天,也可粉身碎骨,在这里每走一步都应该如履薄冰。
中官觉得宋大人已经明白,就要请宋大人出门参加宴席,却看到宋大人伸出了一只手。
中官只觉得一股劲风袭来,然后宋大人的一拳重重地落下来。
“嘭”地一声,宋成暄身上的锁子甲发出了响动。
中官惊讶地张开嘴,这位宋大人一拳打在了他自己的肩窝上。
宋成暄低头行礼道:“劳烦中官禀告圣上,微臣一路颠簸,恐怕伤口迸裂。”
那一拳甚是用力,若是那里有伤口,自然会裂开。
武将最怕重伤不愈,朝中有几位将军就是这样,因为旧伤久治不愈,不能再带兵打仗,于是朝廷就封了功勋任个散职。
这伤肯定是有了,重不重、能否痊愈就要看皇上的意思。
中官皱起眉头,看来这位宋大人是不肯退亲了。
“宋大人,”中官叹口气,“您是不明白天家的用意啊,天家这是看重您,您这样做真要枉费了天家一片苦心。”
皇上登基多年,却才刚刚准备伸展手脚,最重要的是要将天下的兵马都掌控在自己手中,朝中的勋贵和武将并没有多少人能让皇上信任,必须要培植亲信,宋成暄屡立战功,加上宋家又无根无靠,尚未卷入各方争斗之中,是很好的人选。
宋成暄退了徐家的亲事,必定与安义侯交恶,将来在朝中共事就多了份隔阂,之前又得罪了张家,就相当于在武将圈子里没有了任何攀交和依附旁人的可能,彻彻底底成了孤臣。
孤臣会成为皇帝手中的一把刀,所向披靡,前途无量。
这么简单的道理,宋成暄难道不明白吗?
错过了这次,宋大人就再难得到皇上的信任。
“请中官向皇上禀告。”宋成暄再一次道。
中官走出大殿,冯顺就等在门外,中官刚要禀告,冯顺就已经道:“咱家都听到了,你去吧,咱家会禀告给皇上。”
冯顺快走几步追上圣驾,将方才的事据实禀告。
皇帝面色陡然一变,眼睛中闪烁怒意。
“皇上,”冯顺压低声音,“宋大人毕竟是功臣,就算皇上不愿用他,也不能现在就将他治罪。”
皇帝冷冷地道:“朕不能动他,还要让太医院给他治伤,然后赏赐给他一处宅院,让他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