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的话音,两个少年亦上前见礼,大些的叫做安远山,小的叫安远怀,皆是安氏长兄之子。
因是外男,红药也不好受他们的全礼,侧身避了,又命人送上表礼,乃是十样锦的笔袋儿,里头装着银笔锭。
安氏略推让了一番,便让他两个接了,两名少年很规矩地谢过了红药,便又退了下去,行止间颇有体度,越发让红药高看了一眼。
“让五弟妹破费了,说来说去,都怪我这个当嫂嫂的唐突。”安氏仍在向红药致歉,面上的神色亦显得颇不好意思。
红药便拉着她笑道:“嫂嫂别这么见外。到底还是仓促了些,却是简慢得很,三嫂勿怪。”
安氏情知这是自己失礼在先,哪里会怪罪红药。忙道:“五弟妹这话叫我这脸都没地儿搁了。原是我心急,早知就该先带他们去各处招呼一声的。”
红药面上含着浅笑,心里委实盼着立时便走,只礼数上却是不允许,只得扯开话题道:“方才错眼瞧着,我便猜三娘和四娘必是三嫂的妹妹,委实是那眉眼依稀信佛地,一看就是一家子。”
安氏闻言,唇角微弯,笑容却并不浓烈,道:“是啊,我们三个长相皆随了我爹。”
红药抿唇而笑,心下却生出莫名的滋味。
安氏的生母早年病死了,如今这个乃是继母。
此刻听她所言,便可知,这两个妹妹定是继母所出,是故才会特意点明是“随了爹”的长相,却不说肖母。
怪不得方才引见的时候,安氏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有趣的是,她两个妹妹分明听见了,却是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反应,仿佛根本就未听懂,此时正头凑着头翻看表礼,甚而还轻声点评。
当着送礼之人的面如此,已然是失礼了,可安氏却并无阻止之意,淡淡一眼扫过,便又笑着向红药道:
“说起来,我这两个侄儿倒都是读书的料子,如今都在学里呢,听我大哥说,先生已经答应开了考就让他们下场试试。”
如此明显的褒奖之语,辅以那种由衷的自豪与喜悦,令安氏的这番话显得格外真切。
看得出,她是真心地为两个侄子高兴的。
红药便顺着她的话问:“可取了童生?”
话音落地,安氏神情便滞了滞,旋即便黯下了面容,道:“原应取的,只偏偏那年家中有事,耽搁了。”
语毕,又是一叹。
以安家的家境,族中子弟求学本就颇艰,更何况,安氏的长兄乃是元配所出,其与继母的关系怕也就那样。
由此亦可知,这安远山小兄弟俩的进学之路,必是不太平顺,至于个中情形,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了。
见场中气氛有些僵,红药忙又夸了几句“少年有成、鹏程万里”之类的话,终是将安氏引得笑了,又客套了两句,方擦着冷汗去了。
安家的情形也是一团乱,且因是庶民,许多事情更无章法,那位安老太太据说很是个豁得出脸面的,这也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安氏自不知红药的感慨。
她立在道旁,目送红药领着人转过曲廊,眼前所见,是翩翩飞舞的翠裙、飘飘若举的广袖,她的眼睛里,便有了一点点的羡慕。
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了罢。